上午,观刑结束还不到十一点半。王延宗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脚步不由得加快,最后索性小跑起来。穿过两条胡同,远远看见十二中的校门时,下课铃声刚好响起。他松了口气,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出来。宁沐语背一个绣着红色五角星的布书包,一眼就望见了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加快脚步过来。
与此同时,何雨水故意绕开了正和街坊闲聊的傻柱,一个人悄悄溜进了派出所。陈所长正在办公室等她,见她来了,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按照赵公安的建议,这笔钱的数目我们不会对外公开。”陈所长压低了声音,把信封推到她面前。院子里那群人象饿狼似的盯着这笔钱,他不得不谨慎。易中海家搜出来的所有财物都暂时存放在派出所,何雨水才能悄悄来这里取钱。
何雨水捏着厚厚的信封,指尖微微发颤。九年,整整九年被截留的生活费,加起来是一千零五十块。再加之三倍赔偿,一共四千二百元。这差不多是易中海半辈子的积蓄了。
她签字后没在派出所多停留,攥着钱直接去了最近的银行。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点钞时,刷刷的声音让她心跳如擂鼓。她存了四千一百五十元定期,只在口袋里留下五十元零钱。捏着崭新的存折走出银行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何雨水眯了眯眼,心里清楚,院子里那些邻居肯定都竖着耳朵等着打听消息。从今往后,除非万不得已,她不会再轻易回那个大院了。
而易中海剩下的那些家底,最终也没能回到李翠香手里。她因为知情不报,被判了两年劳改,发配到清河农场。等她两年后出来,派出所会把剩下的钱还给她——当然,里面已经扣掉了五毛钱的子弹费。
王延宗看着宁沐语低垂的小脑袋和不停碾着石子儿的脚尖,麻花辫搭在胸前,满满的民国范。
“沐语,今天想吃什么?”
宁沐语抬起头,大眼睛里有一丝羞涩,她摇摇头,声音细细的:“延宗哥,不去饭店,太贵了。我们……我们回家做饭吃吧,我帮你烧火。”
哎呀,延宗哥会不会觉得我不端庄,哪有主动上门两人独处的?
这个“家”,自然不是指她那个有弟弟妹妹两个电灯泡的宁家。王延宗心里明白,他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成!听咱们沐语的,回家做!走,先去买菜!”
两人拐进了菜市场。这个点儿,好菜不多了,王延宗眼尖,看到角落里一个老乡面前摆着最后五颗渍得金黄透亮的酸菜,他二话没说,全包圆了。又买了点豆腐豆芽,满意而归。
回到95号大院时,院里参加公审大会的人早就回来了,午饭不过蒸个窝头就几口咸菜,奢侈点的炒个没有几滴油的白菜土豆,吃完饭兴奋劲还没过,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亢奋地议论着枪毙人的事。
许大茂兴奋的要发疯,他坏种的名头传遍南锣鼓巷,背后的黑手就是聋老太太和易中海,如今两个人都嘎了,他讲的口沫横飞,两手比划着名,“好家伙,‘砰’的一下,红的白的从额头喷出来,易中海直挺挺的就栽倒在那,验尸的踢两脚一点反应没有,以前在院里的一大爷多威风,还不是一枪就变成死狗,这人啊就不能做缺德事……”
傻柱脸色阴沉,突然开口打断了许大茂的话,“许大茂,人死为大,差不多就行了。”
“哟,傻柱,你就是个大傻子,怎么说易中海几句你就受不了了?那可是贪了雨水妹子上千块生活费的犯罪分子。”
傻柱紧紧的攥住拳头,许大茂轻篾的看了眼傻柱,讥讽道:“怎么又想打我一顿?现在老聋子和易中海都死的透透的,可没人给你撑腰,再动手信不信我报警给你送进去蹲笆篱子?正好你还能继续照顾你一大妈。”
傻柱心中一紧,他也不是真傻,以前易中海忽悠刘海中拉拢阎埠贵,三人狼狈为奸定下了院里事院里了的规矩,每次他揍许大茂都被易中海聋老太太给压下来,现在……
他想到从易中海脑门喷出的鲜血脑浆,打了个哆嗦,默默的忍下怒气。
正好王延宗领着水灵得不象话的宁沐语回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面对一片惊讶羡慕嫉妒的目光,王延宗点点就算打了招呼,带着被众人看的有点害羞的宁沐语进了他西厢房,小年轻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宁沐语的背影上,老娘们和阎埠贵等人看着王延宗手中的酸菜豆腐,悄悄的咽了下口水。
中院的贾张氏、后院的二大妈,几个碎嘴子的娘们眼神一对,不到五分钟,“王延宗带回个漂亮小媳妇儿还买了好多菜”的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中院和后院。
傻柱啐了一口:“呸,这小子,倒是会享福!”许大茂脸上酸溜溜的,也不知道老娘和娄夫人谈的如何,娄家小姐的皮肤很好,比宁沐语也只略逊一筹。
也只能比较一下皮肤了,在这个年代的人眼里,娄晓娥胖嘟嘟的身材可能是加分项,后世人眼中嘛,只能说老司机懂得都懂。
阎解成、刘光奇、刘光天这几个或成年或半大的小子更是聚在了一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朝着王延宗家的窗户张望,仿佛能通过窗帘看到里面的旖旎风光。
屋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宁沐语熟练地坐在灶膛前的小马扎上,小心地添着柴火,火光照得她小脸红扑扑的。王延宗系上围裙,手起刀落,动作麻利。五花肉切条挂糊,下锅炸得外酥里嫩,调好的糖醋汁一烹,酸甜香气瞬间爆发;草鱼去骨片成薄片,豆芽豆腐打底,滚烫的热油往铺满辣椒和花椒的鱼片上一浇,“刺啦”一声,麻辣鲜香混着焦香的油味,霸道地弥漫开来。
这浓郁的香气,可关不住。它们象有了生命,顽强地从门缝、窗隙里钻出去,飘荡在暮色渐合的大院里。
前院,正聚在一起嚼舌根的几个长舌妇和阎解成等人,冷不丁被这香味撞了个满怀。
“嚯!这什么味儿?这么香!”阎解成使劲吸了吸鼻子。
二大妈撇撇嘴:“又是酸又是甜又是麻又是辣的,可真舍得放油!”
那勾人魂魄的香味一阵阵飘来,与他们刚才议论的“风流韵事”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刺激。他们嘴上说着“败家”、“骚包”,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刚才看热闹的兴奋劲儿,彻底被这实实在在的饭菜香气给压了下去,只剩下抓心挠肝的羡慕和空落落的饥肠辘辘。
房内,王延宗把最后一道菜端上小桌,给宁沐语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糖醋排骨、麻辣豆腐、水煮鱼和紫菜蛋花汤,小姑娘看着桌上她过年都吃不上一次的丰盛菜肴,眼睛亮晶晶的。
“快吃吧,”王延宗把一块最大的糖醋里脊夹到她碗里,“正长身体呢,多吃点。”
屋外是各种窥探和酸话,屋内,灯光温暖,饭菜可口,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构成一个简单却安稳的小世界。
院内不少人受不了香气炸弹的轰炸,骂骂咧咧的回家,以棒梗为代表的孩子被香气勾引的哭闹不止,很快几家就响起了皮带炒肉的声音。
靠山易中海刚死,那血淋淋的一幕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心里怕的要死,怎么敢在这时候去招惹王延宗,和秦淮茹两人把满地打滚的棒梗生拖硬拽的弄回家,贾张氏的眼里全是不甘。
眼睛一转,贾张氏说:“棒梗乖孙,你别哭了,奶奶出门去看看还有没有卖肉的,买回来让你妈做给你吃。”
秦淮茹贾东旭都吃惊的看着贾张氏,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貔貅还能爆出金币来?
棒梗听了马上止住哭声,这小子也没掉眼泪,和贾张氏的撒泼招魂一样,打滚哭只是棒梗的手段,这是棒梗多年摸索总结出来的,是对付父母和奶奶最有效的方法,这不就达到目的了,奶奶还不是得乖乖出去买肉。
听到院里的喧闹哭叫,宁沐语好奇的问:“延宗哥,外面怎么这么吵?”
王延宗笑了,院里的动静他听的清清楚楚,他扬起下巴对桌子上的菜示意一下,“咱们做菜的香味惹得呗,院里的小孩子馋的和父母哭闹。”
“怎么会这样?他们父母不管管吗?”
“怎么不管,竹荀炒肉的声音听到没?”
宁沐语大大的眼睛,满满的迷罔,“都有竹荀炒肉吃了,为什么还在哭啊?”
王延宗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宁沐语随即反应过来,她脸红红的,如果说皮带炒肉她肯定一下就听明白了,非要说竹荀炒肉,那可是南方着名的家常菜。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宁沐语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脸上有些难为情,她吃的有点撑,想站起来帮着收拾碗筷,被王延宗按在椅子上,让她休息一会儿消食,只有水煮鱼剩下一些汤汤水水,其他的都菜得吃完了,洗洗碗筷这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不过当着宁沐语他不好动用空间的能力,就把桌子一收拾,碗筷扔进锅里用温水泡着。
阎埠贵带着三个警察来到王延宗门前,他幸灾乐祸的想着,叫你小子吃独食,被警察找上门准没好事。
他“砰砰砰”使劲的拍着门,喊道:“小王,开门,警察同志有事找你。”
宁沐语被拍门声吓了一跳,王延宗不爽的站起来,阎埠贵这是觉得自己又行了,他安慰宁沐语说:“没事,我去看看。”
拉开门,门外打头站着阎埠贵,后面是陈所长冯队长和王胜利,院里一圈人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前院的猹最先就位,中院和后院的猹正源源不断的往前院跑。
王延宗先是对三人点点头,嘴角挂上一丝嘲讽,“哟,阎老师你是来报丧的吗?”
阎埠贵一愣,尼玛骂的真脏啊,这是暗讽他家里死人了,气的浑身发抖,当着我的面警察的面,他胆子也大了,指着王延宗说:“小王,你会不会说话?怎么还骂人?”
陈所长见两人要起冲突,急忙说:“王延宗,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乱搞男女关系,孤男寡女两个人独处一室,大白天门关的紧紧的,我们来看看。”
王延宗一脸哔了狗的晦气,哪个王八蛋净干这生儿子没皮燕子的缺德事,他耷拉个脸,没好气的看着陈所长,“陈所长,怎么滴你见过这天儿还有煞笔在家里给门大敞大开的?”
陈所长有点尴尬,也是哈,这天还零下呢,他哈哈一笑掩饰尴尬说道:“群众举报我们就得来看看,这是原则。”
王延宗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进来看看吧,这是我对象宁沐语,来家里一起吃饭。”
阎埠贵早就想进王延宗屋里了,他被香味勾引的垂涎欲滴,这屋里的菜香更浓,不好好闻闻吃多大亏啊!
他刚要迈腿,被王延宗伸手拦住,王延宗对他没好气的说:“阎老抠、算盘精、粪车路过门前都要舀一勺尝尝咸淡的阎老师,有你什么事?”
阎埠贵一下被怼到墙角,当着一众邻居被撕下遮羞布,阎埠贵怒气上涌,喉咙中咯咯直响,手颤巍巍的指着王延宗,被王延宗一巴掌拍下去,“还特么自诩文化人,哪个要脸的文化人敲门跟报丧似的?”
阎埠贵表面要脸,实则脸皮极厚,可也没被人这么当众打脸,一口气堵在胸口,眼一闭捂着胸口就往后倒。
冯队长敏捷的伸手扶住,王延宗看阎埠贵眼珠子带的眼皮直颤,就知道这老小子是装晕。
他悠悠说道:“冯队长,这老小子装晕呢,哪有人晕倒了还眼皮子直动的,你看我我这一耳光下去他肯定醒。”
说着走出房门,阎埠贵惊叫一声,从冯队长怀里蹦起来,掩面跑回自己家里,“砰”一声关上房门,把老婆孩子都给关在了门外。
众人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今天王延宗可是把阎埠贵的脸皮都给扒下来了。
杨瑞华母子脸上难堪极了,五人顶着周围戏谑的目光也跑回了屋里。
陈所长三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肩头一耸一耸的努力憋笑,步履狼狈的进了屋,转头四顾,宁沐语紧张的站了起来,又羞又急,刚才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屋里残留的菜香,勾的陈所长三人也悄悄的咽口水,这尼玛一看就是你小子带着漂亮媳妇吃好的惹了众怒,被举报的一点都不怨,对象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换我打你小子闷棍的心思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
三人很郁闷,就灶台上剩下的水煮鱼汤散发的香味,表面漂浮的厚厚的红油,这小子打死都不怨枉。
王延宗站在门口,给众猹挨个相面,相面虽然不能看透人生,但是观察下微表情那是手拿把掐。
贾张氏就在这时候回来了,她的腿脚可没警察利索,她这吨位要是从派出所跑回来能喘死,比警察慢了两分钟回到院里。
一进院发现邻居们都在,王延宗正站在门口不错的眼珠盯着她,通过他和门框之间的缝隙,能看到屋里警察的制服。
贾张氏惊得心脏都快跳出腔子,王延宗手有多黑她不想再体验一次,急切间贾张氏智商爆发真给他想出了法子。
她三角眼瞪得溜圆,这是夸张的手法,三角眼怎么瞪都是那一点点大,贾张氏对王延宗开始了她的表演,“王家小子(此处重点备注,骂人怕挨揍),你太不是个东西了,不年不节在家里又是鱼又是肉的,给我家乖孙馋哭了,害得老娘大中午去菜市场买肉,肉铺九点多肉就卖光了,老娘白跑一趟,你赶紧赔钱!”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不胡搅蛮缠一番,显得老娘心虚,然而,她色厉内荏的表情根本骗不过王延宗的眼睛,肯定就是这肥婆举报的。
屋内陈所长三人互相看看,这肥婆人才啊,居然能想到这一招掩饰自己的举报。
王延宗嘴角微微上挑,举步走出屋子,“哦,你没买到肉我就要赔钱,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今天真是开眼了。”
贾张氏害怕了,她一边退一边结结巴巴的说:“王家小子,君子、君子动手不动口,你、你不能动手。”
这话引起一片笑声,只有陈所长看出不对,他从屋里跑出来对王延宗喊道:“小王,你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