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一轮红日从江的尽头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洒满了整座城市。
跨江大桥已经解除了封锁,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几辆高压水枪车正在冲洗着地面,昨夜的血迹和硝烟味,被江风和消毒水的气味一点点带走。
李毅站在桥边,抽着烟。
风衣的衣角被吹得在空中翻飞。
裴倩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将一件带着自己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看着初升的朝阳。
“老板。”
祁同伟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他的警服上还沾着些许尘土,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都处理干净了。”
“那辆商务车里,一共五个劫匪,当场击毙两个,活捉了三个。”
李毅弹了弹烟灰。
“人呢?”
祁同伟的脸色沉了下来。
“死了。”
“我们的人刚把他们从车里拖出来,还没来得及搜身,他们就全都口吐白沫,断了气。”
“法医检查过了,是藏在牙齿里的氢化物胶囊,最烈性的那种,入口即死。”
死士。
李毅的眼神冷了几分。
这帮人背后,藏着一条大鱼。一条比赵家还要谨慎,还要狠毒的大鱼。
“带我去看看。”
李毅掐灭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桥下的一片空地上,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并排摆放着。
李毅走到一具尸体旁,示意法医掀开白布。
他戴上一双白手套,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
这个劫匪的身材很健壮,虎口和指关节处都有厚厚的老茧,是常年玩枪和格斗留下的痕迹。
李毅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劫匪的后颈处。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型状象一团燃烧火焰的黑色纹身。
“把这个拍下来。”
李毅站起身,脱下手套。
“用最高加密等级,立刻传给京城七局的陈老,让他帮忙比对一下,这是哪个组织的标记。”
祁同伟神情一肃,立刻拿出加密手机,对着那个纹身拍下照片。
“是!”
“我们走。”
李毅转过身,对裴倩倩说:
“你直接去机场,回京城等我消息。”
裴倩倩乖巧地点点头。
“你自己小心。”
李毅上了祁同伟的车,黑色的奥迪a6导入清晨的车流,朝着省公安厅的方向驶去。
……
汉东省公安厅,地下三层,秘密审讯中心。
这里是整个省厅防卫最森严的地方,墙壁里浇筑着半米厚的钢板,可以抵御火箭弹的直接攻击。
一间只有十平米的审讯室内,灯光惨白。
赵瑞龙被拷在特制的金属审讯椅上,动弹不得。
他小腿上的枪伤已经被医生处理包扎过,但阵阵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囚服,但裤裆处,却依然是湿漉漉的一片,散发着难闻的骚臭味。
“吱呀——”
沉重的金属门被推开。
李毅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风衣,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夹克,但那股掌控一切的气场,却让整个审讯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看到李毅,赵瑞龙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猛地一颤。
恐惧让他张大了嘴,想要尖叫,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李毅没有理会他。
他走到审讯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祁同伟跟了进来,将一个密封的文档袋放在了李毅面前,然后就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李毅不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赵瑞龙,眼神平静得象一潭死水。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酷刑都让人煎熬。
赵瑞龙的心理防线,在寸寸断裂。
他终于受不了了。
“李……李书记……”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说,我全都说……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李毅还是没说话。
他慢条斯理地撕开那个文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档。
他没有看,只是随手将文档扔到了赵瑞龙的面前。
“啪。”
轻飘飘的几页纸,落在赵瑞龙的大腿上。
赵瑞龙低下头。
文档的标题,是红色的。
《关于对赵立春同志实行“双规”的决定》。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条文。
而在文档的最末端,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签名,和一个鲜红刺眼的手指印,狠狠地撞进了他的眼球。
赵立春。
他爹的亲笔签名!
他爹的画押手印!
“不……不可能……”
赵瑞龙的眼珠子瞪得象要裂开。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我爸是大领导,你们……你们不敢动他!”
他疯狂地挣扎著,手铐脚镣被他撞得哗哗作响。
李毅终于有了动作。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赵瑞龙表演,象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赵瑞龙的咆哮声,渐渐变成了呜咽。
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爸……爸啊……”
他哭得象个三百斤的孩子,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他最后的精神支柱,那座他以为永远不会倒塌的大山,塌了。
彻彻底底地,塌了。
李毅吸完了半支烟。
他看着哭得快要断气的赵瑞龙,终于缓缓开口。
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想活命吗?”
赵瑞龙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满是泪水和鼻涕的脸上,写满了乞求。
他象一只溺水的人,看到了岸边伸过来的一根树枝,拼了命地点头。
李毅将烟头按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就把刚才在桥上,那些想杀你灭口的人的名字,说出来。”
李毅的眼睛,象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赵瑞龙最后的一点伪装。
“第一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