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的伤势稳定下来,并且能够依靠三条腿短暂站立,这消息如同春风般吹散了笼罩在草北屯合作社上空多日的阴霾。虽然大家都清楚,追风能否完全康复、重现昔日风采还是未知数,但至少,最坏的情况已经避免,希望重新燃起。曹大林和刘二愣子也因为这场意外的考验,关系似乎更加紧密,配合也愈发默契。
养殖场的工作并未因追风的意外而停滞。相反,这件事仿佛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让大家对待这些珍贵的“活资产”更加小心谨慎,管理也愈发精细。而就在追风情况好转的同时,养殖场的另一件大事,也到了关键时期——野牛“大犇”的配种。
“大犇”作为合作社捕获的第一头野牛,体型硕大,性情在经过持续驯化后虽然依旧威猛,但已不像初来时那般狂躁不可接近。它的健康状况一直很好,膘肥体壮,正是作为种牛的理想选择。能否成功为“大犇”配种,繁衍出兼具野牛健壮体魄和一定驯化特性的后代,对合作社养殖事业的发展至关重要,其意义甚至不亚于驯化成功本身。
以往,屯里家养黄牛的配种,多是依靠屯里唯一的公牛,或者去外屯借配,方式简单直接。但“大犇”是野牛,体型、力量、习性都与家牛有显着差异,直接采用传统方式风险极高,不仅可能伤到母牛,也可能再次激怒“大犇”,导致驯化前功尽弃。
曹大林为此事已经筹划了许久。他召集了吴炮手、刘二愣子以及养殖组经验最丰富的几个老把式,反复商讨方案。
“硬来肯定不行。”吴炮手吧嗒着旱烟,眉头紧锁,“大犇那身板,那犄角,发起狂来,咱们这几个人根本拦不住。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刘二愣子经过追风事件后,沉稳了许多,他思索着说道:“曹哥,咱们能不能借鉴驯化时的法子?慢慢来,让它自己愿意?”
曹大林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咱们不能把它当成普通牲口,得顺着它的性子来。我的想法是,分几步走。”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第一步,熟悉气味。挑选咱们合作社里体格最健壮、发情期最明显的几头母黄牛,先把它们和大犇的圈舍安排得近一些,让它们能互相看到、闻到气味,但又保持安全距离。看看大犇的反应。”
“第二步,试探接触。如果大犇对母牛的气味不排斥,甚至有好奇或者接近的迹象,咱们就在一个相对开阔但又有围栏隔离的场地,让母牛和大犇进行有限的接触。比如,隔着结实的木栅栏,让它们能碰碰鼻子。”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创造机会。如果前两步顺利,大犇表现出了明确的配种意愿,咱们再选择一头最强壮的母牛,在一个我们能够完全控制局面的时间(比如喂食后比较温顺的时候),打开隔离,让它们短暂同处一个经过特殊加固的配种场地。我们所有人必须在场警戒,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强行分离!”
这个方案,充分考虑了“大犇”的野性和安全因素,强调循序渐进和人为可控,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说干就干。养殖组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挑选了三头体型最大、正处于发情期的健壮母牛,将它们安置在了紧邻“大犇”圈舍的新围栏里。
起初,“大犇”对于突然出现的“邻居”显得有些警惕和烦躁,它不安地在圈舍里踱步,发出低沉警告性的哞叫,用犄角撞击着围栏。那几头母牛也被这头庞然大物吓得够呛,挤在角落瑟瑟发抖。
曹大林让大家不要着急,只是按时喂食喂水,静观其变。
几天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大犇”似乎习惯了母牛的存在,不再那么焦躁。它开始会站在围栏边,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母牛,鼻子用力翕动着,捕捉着空气中弥漫的雌性气息。偶尔,它还会发出一种不同于警告的、较为温和的哼唧声。
而母牛们,在最初的恐惧过后,似乎也被“大犇”那强健的体魄和原始的雄性气息所吸引,不再那么害怕,甚至会主动靠近隔离栅栏。
“有门儿!”一直在密切观察的刘二愣子兴奋地向曹大林报告。
曹大林心中稍定,决定进行第二步。他们选择了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将“大犇”和那头最强壮的母牛,分别牵到了那个事先准备好的、带有坚固木栅栏隔离的接触场地。
场地两边,曹大林、吴炮手、刘二愣子等七八个最强壮的劳力手持套索、木叉等工具,紧张地戒备着。
当隔离栅栏被缓缓抽开一道缝隙,两只牛隔着最后的空隙互相看到彼此时,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母牛有些不安地踏动着蹄子。“大犇”则显得异常兴奋,它喷着粗重的鼻息,巨大的头颅低伏,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合着野性、好奇和本能欲望的光芒。它没有立刻发起冲击,而是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靠近栅栏缝隙,伸出鼻子,去嗅探对面的母牛。
母牛起初后退了一步,但或许是“大犇”那强大的气息让它感到了某种臣服,它停了下来,也小心翼翼地回嗅着。
两头牛,就这样隔着栅栏,用它们的方式交流着。没有预想中的冲突和暴力,只有一种原始而奇妙的试探。
这次试探性的接触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大犇”表现出进一步靠近的意图前,曹大林果断下令,重新插上了隔离栅栏。
“好!太好了!”吴炮手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大犇没发怒,母牛也没太抗拒!这事儿,成了一半了!”
接下来的几天,又进行了几次类似的试探接触。“大犇”和母牛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小,甚至会出现“大犇”用舌头隔着栅栏舔舐母牛额头,而母牛温顺接受的亲密举动。
时机成熟了!
这天清晨,天色微明,养殖场里格外安静。曹大林、吴炮手、刘二愣子等所有核心成员全部到场,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他们再次检查了那个特殊加固的配种场地的每一根栏杆,确认万无一失。
那头被选中的母牛率先被牵了进去。接着,“大犇”被小心翼翼地引了进来。
没有了栅栏的阻隔,两头牛真正地站在了一起。“大犇”显得异常兴奋和急切,它围着母牛转了一圈,发出低沉的、充满占有欲的吼声。母牛则温顺地站在原地,微微侧身,做出了接受的姿态。
所有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刘二愣子紧紧攥着手中的套索,手心全是汗。曹大林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大犇”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一旦发现它有伤害母牛的迹象,他会立刻下令干预。
然而,预想中的暴力场面并没有发生。“大犇”虽然急切,但动作却出乎意料地……遵循着某种本能的天性。它用头部轻轻蹭着母牛的脖颈,发出安抚性的咕噜声,然后……
配种过程短暂而顺利,完全是在一种自然的状态下完成的。结束后,“大犇”似乎心满意足,它昂起头,发出了一声洪亮而充满力量的咆哮,震得人耳膜发麻,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主权。而那头母牛,则安静地走到一边,低头啃食着地上的嫩草。
成功了!
竟然如此顺利!
场外警戒的众人,直到此刻,才敢真正地松一口气,随即,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不知道是谁先带头,低低的欢呼声和掌声响了起来!
“成功了!俺的娘哎!真成了!”刘二愣子激动地一把扔掉套索,差点跳起来。
吴炮手也咧开嘴笑了,露出被旱烟熏黄的牙齿:“好啊!咱们的法子对头!这野牛配种的路子,算是让咱们蹚出来了!”
曹大林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他走上前,隔着围栏,看着场地里那两头安然无恙的牛,心中豪情万丈。这不仅意味着合作社即将迎来新的生命,更意味着他们在驯化利用野生动物资源的道路上,又攻克了一个重要的技术难关!这为未来大规模繁殖野牛、获取更优质的肉源和畜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消息传开,整个草北屯都为之振奋。野牛成功配种,与追风伤情好转,这一忧一喜,仿佛预示着合作社的发展,在经历风雨之后,必将迎来更加丰硕的收获。
曹大林知道,这只是开始。母牛是否受孕,需要时间验证;即使受孕,孕期管理和安全生产也是新的挑战。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信心。草北屯人,有能力、有智慧,去迎接和克服前进道路上的一切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