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第一场霜把草北屯的屋顶染成了银白色。
曹大林蹲在自家仓房里,正用鹿角磨成的刮刀处理一张新鲜的鹿皮。
皮子还带着体温,在清晨的寒气中冒着白雾。
他的手指灵巧地刮去皮下的脂肪和筋膜,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
曹大林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他搅了搅粥,底下沉着几块咸菜疙瘩——是王秀兰用秋天最后一批萝卜腌的,又脆又爽口。他问道,眼睛还盯着鹿皮上的一个破口。
曹大林的手顿住了。五叉茸是鹿茸中的极品,一根能换半年的口粮。刀,从墙上取下那张祖传的硬弓:\"当真?
正说着,赵春桃挎着药篓走进院子,辫梢上结着冰溜子:\"大林,听说发现鹿群了?今天穿了件靛蓝色的棉袄,领口露出一圈白兔毛,衬得小脸红扑扑的。
刘二愣子凑过来闻了闻,被呛得直打喷嚏:\"好家伙,这药劲儿!鹿闻了不得躺板板?
三人正说着,吴炮手推门进来,胡子上挂着冰碴子:\"准备得咋样了?子虽然年近七十,腰板却挺得笔直,手里提着杆双管猎枪,\"我刚去看了蹄印,那鹿群少说二十头。
曹大林把装备一件件摆出来:弓箭、绳索、干粮袋最后是从箱底翻出的一件旧鹿皮衣。前年打的马鹿皮做的,\"他摸了摸皮衣上的箭痕,\"当时差点要了老命。
午后日头渐暖,狩猎队集结在屯口。除了曹大林四人,还有六个精壮猎户跟着。周少校听说要猎鹿茸,特意派了两个战士来助阵。
众人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王秀兰匆匆赶来,往每人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烤地瓜:\"垫垫肚子。曹大林时,老太太偷偷往他怀里塞了块红布包着的东西,里面是三个茶叶蛋。
队伍踩着薄霜出发了。路湿滑难行,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曹大林走在最前面,不时停下来观察树干上的擦痕——公鹿发情期喜欢在树上蹭角,这些痕迹就是最好的路标。
泥地上有一串清晰的蹄印,足有碗口大,旁边还有几粒新鲜的粪球。下来捻了捻:\"还热乎,不超过一个时辰。
曹大林顺着蹄印往前摸,在一处洼地发现了被啃过的嫩枝。他嗅了嗅断口,\"是头大家伙。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往地上撒了些盐粒。
日头西斜时,队伍按计划分散开来。曹大林和赵春桃来到下风口,在周围布置陷阱。他们先是在必经之路上撒了铁蒺藜;又在树枝上挂了几个灌满麻醉药的猪尿泡;最后在埋伏点铺了层松针,掩去人味。
夜幕降临,两人藏在灌木丛后,身上盖着伪装用的鹿皮。秋末的山林格外安静,只有偶尔的鸟鸣打破寂静。
忽然,远处传来刘二愣子扯着嗓子的吆喝声:\"呦吼——呦吼——\"紧接着是\"咣咣\"的敲锣声。寂静的山林顿时沸腾起来,鸟雀惊飞,野兔乱窜。
地面的震动先于声音传来,像是有群小马驹正在逼近。的树枝断裂声,伴随着鹿群特有的\"呦呦\"鸣叫。
月光下,一群马鹿冲出灌木丛——领头的正是那头五叉茸的公鹿!它比曹大林想象的还要雄壮,肩高足有两米,五叉的鹿茸在月光下泛着血红色的光泽。最惊人的是它脖子上的一圈白毛,像条银项链般耀眼。
公鹿警惕地环顾四周,迟迟不靠近盐渍地。曹大林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像擂鼓。就在这时,一阵怪风突然改变方向,把他们的气味吹向了鹿群!
公鹿立刻警觉,昂首就要逃跑。之际,赵春桃拉动了机关——\"啪啪\"几声,挂在树上的猪尿泡炸开,麻醉药粉漫天飞舞。公鹿受惊转向,正好踩中了铁蒺藜!
月光下,一头体型稍小的母鹿正焦急地围着公鹿打转,而更远处,几只小鹿吓得瑟瑟发抖——这是头带崽的种鹿!
曹大林如遭雷击,猎人的规矩,带崽的种鹿绝对不能打。箭就往前冲:\"快!救人!
公鹿见有人来,拼尽最后力气扑来,一犄角挑破了曹大林的鹿皮衣。赵春桃赶紧掏出解药撒过去,那巨鹿才渐渐安静下来。
曹大林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金疮药给公鹿包扎。,远处传来马老二的叫骂声:\"曹大林!那是老子的鹿!
公鹿被声音刺激,突然暴起,在曹大林肩上又添了一道口子,然后踉跄着逃进了夜色中。
回屯的路上,赵春桃小心翼翼地给曹大林包扎伤口。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紧紧相依。屯口的灯火越来越近,黑箭欢快的吠叫声清晰可闻。
这一夜,草北屯的猎人们虽然空手而归,却都睡得格外踏实。因为他们知道,在这茫茫长白山中,有些规矩比鹿茸更重要
第二天清晨,曹大林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周少校带着两个战士,手里捧着个红布包裹。
锦旗在晨风中轻轻摆动,金色的流苏闪闪发亮。曹大林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心中无比平静。重生这一世,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一个顶天立地的东北猎人。
仓房门口,三只小熊崽和三只小鹿正挤在一起吃早饭,黑箭在一旁警惕地守护着。阳光穿过屋檐的冰溜子,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山神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