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菩萨踏莲而至,抬手就要毁掉忆尘镜。
忆尘镜眼看就要被毁掉,陆沉飞身而至挡在镜前。
“菩萨这是做甚?难不成要毁约”
“赌约在前,此乃劫难之一,菩萨就算要破劫,也得按章而使”
“你!”
观音面容肃穆,眼中怒意转瞬而逝,周身佛光流转不息,整个流沙河都因此翻涌起来,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镜面上。
镜中此刻正映照一卷不该被看到的经文,一段上不了台面的过往。
对峙良久,佛光平息,菩萨略带几分难以发现的复杂眼神,看向陆沉。最终不得已而收手。
“陆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让该被看见的,重见天日,”陆沉目光平静,越过菩萨看向沙僧。
观音缓缓转向沙僧,声音重新恢复慈悲,平静地看向沙僧:
“卷帘,你……”
满面苦涩的沙僧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嘶哑:
“菩萨,我只想问一句,那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看见了不该看的。”
“难道合该永远闭嘴?”
不甘与愤怒在那一次一顿的沙哑声中流转。
观音沉默。
沙僧笑了哭,哭了笑,状若疯癫
:“我兢兢业业侍奉玉帝八百年。八百年啊!”
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八百年的委屈与不甘。
“就算是打碎琉璃盏,我认罚。可笑的是这八百年换不来一个自我辩解的机会?”
“那这个呢?”
沙僧红着眼死死的盯着菩萨,指向脖子上的符文:
“这东西,可比飞剑穿胸疼一万倍。”
河岸一片寂静,唯有流沙河的水声低低呜咽,符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霎时明亮了许多,金色的光芒刺痛这岸边的这一切。
唐僧双手合十,闭目不语。
孙悟空看了看沙僧,又看了看观音,火眼金睛中复杂神色闪过。
“此咒……”
观音终于开口。
“待你取经功成,自会解除。”
“功成之后呢?”
沙僧颤抖着发问,“继续侍奉?继续当个不会说话的木偶?继续假装我什么都没看见?”
此刻,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陆沉慢慢的走到沙僧身边,伸手伏在他肩上:
“我这里有两个选择。”
“其:一,继续取经,将来或许能得正果,解咒封神;其二,留下,我助你破咒,自此你将与佛门为敌。”
沙僧转脸看向唐僧。
此刻这位未来的师傅浑身发抖,闭目念佛,不知到是为谁,是自己?还是沙僧?
又转脸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紧握金箍棒,眼神炯炯似在说选你想要的。眼神有理解,有同情,还有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竟然还能有选择,而自己呢?
最后,他转脸看向观音菩萨。
菩萨眼中没有慈悲,只有浓浓的警告,深处似乎有着大恐怖一般。
沙僧笑了。
这笑有八百年的忠诚,有八百年的忠诚,有八百年的幻想,有八百年的卷帘,此刻统统碎裂。
转身,朝唐僧跪下。
砰!砰!砰!
三个响头,磕在了流沙河岸边的沙石上,每一声都沉闷而决然。
“师傅,弟子不孝。无缘随您西行。”
又朝孙悟空拱了拱手:“大圣,一路保重。”
然后起身,站到陆沉身边。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八百年第一次这么直。
“我选二。”
观音瞬间脸色一变,周身佛光轰然流转
“卷帘,你!”
“还请菩萨叫我沙悟净。曾经的卷帘已经死在了飞剑之下。”
沙僧打断她。
“从今天起,我叫沙悟净,也只叫沙悟净。”
沙悟净一字一顿的声音,彻底使菩萨脸色发暗。
陆沉笑了。这笑让旁边的菩萨周身佛光闪烁。
他抬手,分水剑划破长空,带着沙僧化作流光消失。
河岸上,只剩取经二人一马,和沉默的观音。
“菩萨,”唐僧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悟净他……真的做错了吗?”
观音看着他,许久,轻叹一声。
“金蝉,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有些路,只能闭着眼走完。”
她化作金光离去。
孙悟空扶起唐僧:“师父,走吧。路还长。”
唐僧看向流沙河浑浊的河水,又看看西方。夕阳西下,浑浊的河水略显血色,也将西天的方向渲染成一片暗红。
他忽然觉得,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要难走得多。难得不是妖魔,不是道岖险阻,而是每一步,都要封闭六实。
”悟空,“
唐僧忽然发问。
“若是你,会怎么选?”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望向沙僧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俺老孙不知,若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是错的,这经不取也罢。”
百里外,陆沉与沙僧落地。
沙僧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道金色符文依然在,但光芒暗淡了些。
“咒没完全破。”陆沉道,“但你现在是我的人,佛门要动你,得先问过我。”
“上仙为何帮我?”沙僧问。
“因为我看不惯。”
陆沉望向西方,“也因为我需要你,需要你知道的那些事。琉璃盏中映出的,不光只有三界权柄契约吧?”
沙僧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琉璃盏里映出的那卷经文,我后来查过。”
“哦?”
“那是‘天地契约’的一部分。”沙僧压低声音,尽管只有他们二人“那晚我看到的是一卷完整的,西行取经只是一个幌子,佛门与道门,当年做过交易,真正的目的是坐地分赃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佛门东进,道门西让。”
陆沉眼睛眯起。
果然。
西游不止是传经,更是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而你沙僧,就是那个意外。
“好好休息。”陆沉拍拍他肩膀,“接下来,我们要去一个更热闹的地方。”
“哪儿?”
“五庄观。”
陆沉嘴角微扬,“那里有棵很有意思的树,和一位很有意思的地仙之祖。”
“我们要做什么?”
“去问问那位地仙之祖,”陆沉转身,声音随风飘来,“是守着棵树重要,还是这天地间的公道重要。”
沙僧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上了条不得了的船。
但,这一次他心甘情愿。
至少,他能说话了。
至少,他有了选择。
他跟上陆沉的脚步,走向下一场劫难。
而流沙河的水,依旧浑浊向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