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
曼哈顿上东区一家没有挂任何招牌的私人会所。
这里实行会员邀请制,且会员名额永远固定在五十人。
只有当一位会员离世或退出,才会增补新的名额。
此刻。
位于顶层的一间包厢内。
灯光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燃烧后的焦油味。
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旁。
只坐了五个人。
他们都很老了。
脸上的爬满了干枯树皮般得到皱纹,层层叠叠,却又掩盖不住那股子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压。
桌上摆着精致的法式蜗牛和醒好的罗曼尼康帝。
但没人动刀叉,也没人端酒杯。
墙上的大屏幕正实时转播着蓉城的画面。
那是斑尚庄珈集团一楼大厅的监控信号。
他们看到了那个刺眼的电子立牌。
看到了海姆达尔与狗不得入内的标语。
也看到了那些平日里对他们点头哈腰的医药巨头ceo们。
正像抢打折鸡蛋的大妈一样。
疯狂地挤在那个二维码前。
画面无声。
却比最刺耳的噪音还要让人心烦。
“咔嚓。”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手里把玩的一根象牙雪茄剪被硬生生掰断了。
发出的脆响打破了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他是华尔街自理最老的话事人之一。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沙哑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他将断裂的雪茄剪扔在桌上,那截象牙滚了两圈,撞到了旁边一位鹰钩鼻老者的餐盘边。
“动用了欧盟的立法权。”
“封锁了全球的原材料。”
“甚至连我也动用了家族在学术界所有的资源。”
“结果呢?”
老者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停留在那个鹰钩鼻老者身上。
“结果就是海姆达尔没了。
“几千亿美金的市值。”
“在一小时内蒸发干净。”
“连带着我们这帮老家伙的脸。”
“被那个姓万的年轻人。”
“按在地上摩擦。”
鹰钩鼻老者是某个家族的分支掌门人,也是这次围剿斑尚庄珈的主要策划者。
他切着盘子里的牛肉。
刀锋划过瓷盘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意外。”
鹰钩鼻老者停下动作。
语气僵硬。
“没人能想到。”
“他们能搞出全新的催化剂。”
“这违背了科学常识。”
“那个该死的女人。”
“就是个变数。”
“变数?”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胖老者冷笑了一声,手里捏着一串佛珠。
“阿米莎车祸没死成。”
“你们说是变数。”
“古德拜乐的死,其他家族退出王冠俱乐部。”
“你们也说是变数。”
“现在海姆达尔崩盘了。”
“还是变数。”
胖老者将佛珠用力拍在桌上。
珠子散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承认吧。”
“根本不是什么变数。”
“是我们老了。”
“或者是那个姓万的。”
“他根本不是人。”
“他是疯子。”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疯子。
这个词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
无数次出现在他们的情报简报中。
万居易不讲规矩,不谈利益交换,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命。
他把那个叫做斑尚红的东西定了个白菜价。
这不仅是在杀海姆达尔。
这是在掘整个医药行业的根。
“专利联盟那边已经乱了。”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一个戴眼镜的老者开口了。
他是硅谷那边的幕后资本。
“林逸那个小崽子。”
“手里有名单。”
“还有专利联盟的聊天记录。”
“现在那帮科技公司为了自保。”
“正在互相撕咬。”
“每个人都想把脏水泼给别人。”
“就在十分钟前。”
“我控制的几个大公司的三个壳公司。”
“收到了联邦法院的传票。”
戴眼镜的老者摘下眼镜。
用手帕擦了擦。
动作很慢。
“各位。”
“火烧到眉毛了。”
“如果让那帮疯狗继续咬下去。”
“很快就会查到这间屋子。”
“查到我们头上。”
鹰钩鼻老者猛地抬头。
“你想说什么?”
“你也想退出?”
“别忘了我们的誓言。”
“王冠之下。”
“皆为蝼蚁。”
“我们掌控着这个世界的秩序!”
他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
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秩序?”
华尔街那个老者发出一声嗤笑。
他指了指墙上的大屏幕。
画面里。
斑尚庄珈的大楼依然灯火通明。
像一座屹立不倒的灯塔。
“那是以前。”
“现在。”
“新的秩序诞生了。”
“而制定秩序的人。”
“不是我们。”
华尔街老者缓缓站起身。
他身后的椅子在地毯上拖出沉闷的声响。
“那个万居易。”
“他赢了。”
“古德拜乐死的时候。”
“王冠拒了不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你们非要报复,选他们还没站稳脚的医药。”
老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口。
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色的徽章。
那是一枚雕刻着提线木偶的徽章。
纯金打造,做工精良。
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权力的傲慢,也是他们这群人身份的象征。
“你要干什么?”
鹰钩鼻老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者没有理他,将徽章举到半空。
松手。
“当啷。”
徽章落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弹跳了两下,滚到了墙角,像一块没人要的垃圾。
“从今天起。”
“我们家族。”
“退出王冠俱乐部。”
老摩根的声音不大。
却惊住了包厢里所有人,毕竟这是王冠俱乐部仅剩的五个家族了。
“你疯了!”
鹰钩鼻老者拍案而起。
“你的那些产业。”
“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怎么办?”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老者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
停顿了一下。
“正因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所以我才要剪断绳子。”
“那个姓万的。”
“他是一把火。”
“谁靠近他。”
“谁就要被烧成灰。”
“我不玩了。”
“搞别人医药板块,反而助力了他们。”
“继续下去,迟早烧到身上。”
“不如现在就切断联系。”
“或许。”
“还能保住家族的根基。”
说完。
老者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大门敞开。
走廊里的冷风灌了进来。
吹得桌上的蜡烛忽明忽暗。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胖老者看着地上的徽章眼神闪烁。
几秒钟后。
他也叹了口气。
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徽章。
放在了桌上。
“附议。”
他也走了。
脚步比来时快了很多。
紧接着。
戴眼镜的老者。
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
纷纷留下了徽章。
或是扔在地上,或是丢进酒杯里,或是扔进没吃完的蜗牛壳里。
不到三分钟。
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了鹰钩鼻老者一个人。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满桌的狼藉。
还有那些被遗弃的徽章。
那是他们维持了几百年的荣耀,是他们操控世界的权柄。
此刻却成了一文不值的废铁。
墙上的大屏幕里。
蓉城的天亮了。
第一缕阳光洒在斑尚庄珈的大楼上。
金光灿灿。
鹰钩鼻老者突然感到彻骨的寒意。
他颤抖着手端起面前的红酒杯想要喝一口压压惊。
手一抖,殷红的酒液泼洒出来,染红了雪白的餐布。
像血。
“散了……”
“都散了”
王冠俱乐部这个曾经让世界颤抖的庞然大物。
这个隐藏在历史阴影里的巨兽。
在这顿没吃完的晚餐里。
就在这间不起眼的包厢里。
悄无声息的土崩瓦解。
正如万居易所说。
当阳光照进阴沟,那些见不得光的虫子。
只会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