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剩下最后三天。
林逸的暴力算法已经疯狂运转了四十八个小时。
它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吞金巨兽吞噬着电力和算力。
阿里云那边紧急调拨了更多备用服务器节点,才勉强维持住整个系统的运转。
即便如此,已经有几十台服务器因为过热而永久性宕机。
烧钱的速度比逆向工程时还要恐怖。
但结果却和自然筛选一样。
零。
算法生成了数万亿种光怪陆离的分子结构,又在虚拟的炼狱中,将它们一一毁灭。
偶尔有几个在极端条件下,表现出短暂瞬时活性的结构,但等模拟环境一恢复正常,就立刻分崩离析。
像绚烂的烟花,美丽却毫无用处。
希望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殆尽。
实验室里,再也听不到愤怒的低吼。
也看不到通红的眼睛。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
很多研究员,已经放弃了。
他们不关注林逸那边的数据,也不再去进行任何新的尝试。
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呆呆地看着墙上那些刺眼的报纸。
目光空洞,没了半分生气。
愤怒燃尽之后,剩下的就是一片死灰。
裴凡凡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
万居易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她就坐在地上。
周围散落着这一个多月来所有小山一样高的实验报告。
每一份报告的最后一页,都用红笔写着两个字。
失败。
失败。
失败。
她被这成千上万份失败的报告包围着,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万居易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那是一种被困在深井里的感觉。
拼命地向上爬,却一次又一次地滑落。
井口的阳光,曾经那么明亮,那么温暖。
但现在,那个井口正在被海姆达尔用一块巨大的石头封死。
光,越来越少。
空气越来越稀薄。
剩下的只有四面阴冷潮湿的井壁和无尽的黑暗。
万居易走过去,没有说话。
默默在那堆积如山的废纸堆里,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去拉她,也没有去抱她。
此刻任何肢体上的接触,都可能让她崩溃。
万居易安静的陪着她。
一起被这片失败的海洋所淹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休息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裴凡凡终于动了一下。
她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是不是很没用?”
“努力了这么久,试了所有的方法。”
“最后,还是一场空。”
“我把所有人的希望,都搞砸了。”
万居易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那双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
想说不是你的错。
但这句话,她已经听腻了。
沉默了片刻,万居易开口。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裴凡凡没有反应,依旧呆呆地看着前方。
万居易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刚出来打拼的时候,比现在惨多了。”
“身上一分钱没有,银行卡里也分逼没有。”
“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收到我的电话和消息,躲得比瘟神还快。”
“我去找工作,没有一家公司敢要我。”
“有天晚上,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犹豫了很久,想进去偷个面包。”
“就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小孩,给了我五块钱。”
“他说,哥哥,你是不是没钱吃饭了?这个给你。”
万居易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拿着那五块钱,站在街上,感觉自己是个笑话。”
“大学毕业生,沦落到要靠一个小孩子的施舍。”
“那时候,我也觉得,天塌了,这辈子都完了。”
“我甚至想过,找辆车,直接撞死算了。”
裴凡凡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好像被这个故事吸引了些许注意力。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
万居易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自嘲。
“后来,我用那五块钱,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面包,和一瓶水。”
“我坐在马路边,一边吃,一边哭。”
“哭完了,我就想,他妈的,老子还没死呢。”
“只要没死,就不算完。”
“就算全世界都觉得我是个垃圾,只要我自己不认,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说完,看向裴凡凡。
“凡凡,我们现在,还没到最后一步。”
“直播还有三天。”
“只要倒计时还没有归零,只要我还没从那楼顶上跳下去。”
“我们,就不算输。”
裴凡凡静静地听着。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脸上没有那些慷慨激昂的表情。
他曾经,比自己现在还要绝望。
但他挺过来了。
自己呢?
就要在这里放弃吗?
她心底那片死灰的余烬里,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吹动了一下。
虽然微弱,但它确实存在。
万居易的助理,在此时却神色慌张地推门进来。
脸色比休息室里的裴凡凡还要苍白。
“万总”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