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的筛选工作，以空前的规模和速度展开了。
实验室被分成了上百个并行的筛选小组。
每一个小组，负责几十个土壤样本。
他们的工作流程，简单而枯燥。
提取土壤中的微生物菌落，进行分离和纯化培养。
然后，将培养出的不同菌种，逐一进行酶活性筛选测试。
这是一个比逆向工程更加枯燥，也更加考验运气的过程。
逆向工程，好歹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蓝金-4”。
而现在，他们是在一片完全未知的黑暗中，大海捞针。
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要找的那个“针”，到底存不存在。
第一天。
筛选了五百个样本。
没有一个菌种，表现出值得注意的催化活性。
第二天。
筛选了一千个样本。
结果，依旧是零。
实验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期待和激动，渐渐变得沉寂。
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报告失败结果的声音。
“样本1001号，来自富士山火山灰，失败。”
“样本1245号，来自刚果盆地河床淤泥，失败。”
“样本1888号，来自南极万年冻土层，无活性，失败。”
一排排的失败数据，像墓碑一样，排列在中央服务器的数据库里。
每一个“失败”的标签，都是对所有人信心的一次凌迟。
到了第五天。
筛选的样本数量，已经突破了三千个。
终于，一个小组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报告！样本3099号，有活性！”
这个消息，像是一针强心剂，立刻让死气沉沉的实验室恢复了一丝生气。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裴凡凡也第一时间赶到。
“样本来源是哪里？活性有多高？”她急切地问道。
“来自亚马逊雨林的一块树皮样本。”
负责测试的博士，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初步测试，它的催化活性，达到了蓝金-4的5。”
这个数字，让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迅速冷却了下去。
太低了。
低到几乎没有优化的价值。
这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火星，连曙光都算不上。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团队稍微振作一下。
至少，证明了这条路，理论上是可能走通的。
大自然中，确实存在着其他的可能性。
然而，这颗小小的火星，很快就被后续更多的失败所淹没。
样本4000号，失败。
样本5000号，失败。
时间，一天天过去。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已经进入了个位数。
距离万居易承诺的直播日期，越来越近。
而他们，依然两手空空。
绝望的情绪，像病毒一样，在每一个人的心底蔓延。
没有人再说话。
所有人都只是机械，麻木的，重复着手里的工作。
提取，培养，测试，记录失败。
裴凡凡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黑眼圈深得吓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白大褂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这天，又一个小组拿来了一份新的菌种样本。
“裴博士，这是7088号样本，麻烦您亲自用显微镜看一下它的形态。”
组员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
因为他们知道，这很可能又是无数次失败中的一次。
裴凡凡点了点头，坐到了高倍电子显微镜前。
她伸出手，去调节焦距旋钮。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抖得非常厉害。
以至于，她根本无法完成对焦这个简单的动作。
她试了一次，失败了。
又试了一次，还是失败。
显微镜下的视野，一片模糊。
就像她此刻的未来一样。
裴凡凡看着自己那双曾经无比稳定，可以完成最精密操作的手，此刻却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甚至不敢再去看那片目镜。
她怕。
她怕看到的，又是另一次的失败。
她怕自己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会在看到结果的那一瞬间，彻底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