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梵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安静的餐厅里划过。
万居易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
想过王冠俱乐部的幕后黑手可能是某个古老的家族,可能是某个神秘的财团,甚至可能是某个国家的政府。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
这个庞大而又恐怖的组织的代表,竟然会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第一届最优秀学生的兄长。
而且对方的理念竟然是如此的扭曲和疯狂。
“所以王冠俱乐部就是由你们这些自认为是真正国王的人组成的?”
万居易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可以这么说。”
亚梵靠在椅背上,重新恢复了那种优雅而又疏离的姿态。
“王冠俱乐部从诞生之日起它的使命就是维护这个世界的神圣秩序。”
“我们相信人类社会就像一个金字塔。”
“顶端的永远只能是极少数的最优秀的精英。”
“我们生来就拥有最顶级的血统,最庞大的财富,最优质的资源。”
“我们就是天选之人。”
“我们就是神。”
“而金字塔下方的那些芸芸众生,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我们服务,为我们提供养料。
“这是几千年来从未改变过的铁律。”
亚梵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狂热。
“但是最近几十年,这个世界出了一些问题。”
“互联网的出现,全球化的浪潮,让那些底层的羊开始变得不安分。”
“他们开始幻想自己也能成为牧羊人。”
“而您的继承者学院更是将这种危险的幻想推向了顶峰。”
“您告诉他们热爱可以变成事业。”
“您告诉他们普通人也可以拥有梦想。”
“您甚至还成立了什么火种计划,去帮助那些最底层的凡人。”
亚梵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看着不懂事孩子般的惋惜。
“校长先生,您是在破坏秩序。”
您是在制造伪王。
您给了那些羊不该有的希望。
您在动摇我们这些真神统治的根基。
“所以我们必须出手干预。”
“我们必须毁掉您创造的这一切。”
“我们必须让那些被您点亮的伪王们重新认识到,谁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万居易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这个王冠俱乐部为什么要针对他,为什么要针对继承者学院。
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
也不是个人的恩怨情仇。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观的根本性的对抗。
一方认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去定义自己的价值。
而另一方则坚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阶级是天生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这两种理念从根上就是对立的。
水火不容。
“所以你连你弟弟都要销毁吗。”
万居易看着亚梵说道。
“就是为了维护你口中这个所谓的神圣秩序?”
“弟弟?”
亚梵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不,校长先生,亚瑟他曾经是我弟弟罢了。”
“可当他去搞什么音乐的时候。”
“我就没有弟弟了。”
亚梵站起身走到餐厅的落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
窗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悬崖之下是卢森堡这座不夜城的璀璨灯火。
“您看。”
亚梵指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声音里带着一种神祇般俯瞰众生的漠然。
“您看到的是希望,是梦想,是无数个鲜活的生命。”
“而我看到的是数据,是无数个可以被利用的筹码。”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您想当救世主。”
“而我只想当统治者。”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万居易。
“我承认,您教给我弟弟的那些关于商业和人性的知识非常有用。”
“它们是全世界最锋利的镰刀。”
“只是我弟弟却用这把镰刀去开垦荒地,去播种希望。”
“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而我和我的同伴们只是将这把镰刀用在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我们用它来收割。”
“收割那些被您煽动起来的梦想。”
“收割那些自以为是的伪王们创造出来的虚假繁荣。”
“然后将这些养分重新汇集到我们这些真神的身上。”
“这才是这把镰刀最正确的用法。”
“这才是这个世界最有效率的运行方式。”
亚梵张开双臂,拥抱整个世界。
“现在,我再问您一遍,万先生。”
“您是选择继续您那套可笑的过家家。”
“还是选择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成为一个可以真正掌控世界的神?”
“我们可以给您一个您无法想象的位置。”
“一个在金字塔顶端,仅次于最顶尖那几位的位置。”
“您将拥有定义全球金融秩序的权力。”
“您将拥有废立任何一个小国君主的权力。”
“您将拥有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再乘以一百倍一千倍的权力。”
“您需要付出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您那点毫无意义的慈悲心。”
亚梵的眼中闪烁着魔鬼般的诱惑光芒。
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拒绝这样的条件。
万居易也沉默了。
他端起面前那杯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的1982年罗曼尼康帝。
将它举到眼前,看着那醇厚的液体。
良久。
万居易缓缓开口。
“酒是好酒。”
“只可惜。”
他手腕一斜。
整杯价值连城的红酒被他倒在了脚下那张名贵的波斯地毯上。
暗红色的酒液迅速渗透进去,留下了一片刺眼的污渍。
“我不喜欢它的颜色。”
万居易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站起身。
他看着脸色一下变得阴沉的亚梵,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谢谢你的晚宴。”
“我想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现在我也想送给你和你的王冠俱乐部一句话。”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