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经11647，北纬2183。
南中国海，浩瀚的深蓝色在清晨的天光下铺展至天际线，浪涌平缓，却蕴藏着无尽的神秘与危险。坐标点位于香港以南约三百七十公里的公海，远离主要航道。
一艘经过改装、外形低调的远洋作业船“海龙号”正以最高航速劈波斩浪。船体涂装成蓝灰色，没有任何显眼标识，但内部却配备了先进的通讯、导航和侦测设备，甚至还有一间简易的手术室。这是李文斌通过特殊渠道调集的“非官方”资产。
陈奇站在驾驶舱内，海风透过敞开的舷窗吹拂着他紧绷的脸颊。他身穿黑色的防水作战服，腰间佩枪，眼神紧锁着雷达屏幕和前方的海面。龙卷风和哑狗挑选的六名好手分散在船舱各处，检查装备，保持警戒。气氛凝重而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海浪的拍击声。
“距离目标坐标还有十五海里。”船长是个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老海狼，沉声报告，“雷达上未见其他大型船只。声呐无异常。”
陈奇点点头，拿起高倍望远镜再次了望。海天一色，空旷得让人心慌。教授求救时背景的爆炸声和干扰历历在耳，如果袭击真实发生，现场应该留下痕迹——漂浮物、油渍、或者求救信号。
“放出无人机，扩大搜索范围，半径十海里，低空扫描海面。”陈奇下令。
一架小型垂直起降无人机从船尾平台升起，嗡鸣着飞向远方，将实时画面传回船舱内的屏幕。高清镜头下，深蓝色的海水泛着粼光，偶尔有飞鱼掠过，除此之外，一片空寂。
“奇哥，”龙卷风走进驾驶舱，压低声音，“李处长那边传来消息，另外两个数据备份坐标，一个指向西贡郊野公园深处的一个废弃防空洞，另一个指向离岛大屿山一处偏僻的临海石屋。突击队已经出发，但需要时间抵达和搜索。”
陈奇“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教授仓促间给出的三个坐标，分散且隐蔽，符合藏匿备份的逻辑，但也可能是分散兵力的诡计。关键在于眼前这个——教授本人所在的坐标。
“有发现！”操作无人机屏幕的队员突然喊道，“十点钟方向，约八海里处，海面有反光物体，不像是自然漂浮物！”
镜头迅速拉近。画面有些摇晃，但能清晰看到，在一片相对平静的海面上，漂浮着几片较大的、颜色深暗的碎片，似乎是船体残骸，还有少量油污扩散的痕迹。但没有看到明显的船只主体，也没有救生艇或人影。
“加速靠过去！所有人，战斗准备！”陈奇立刻下令。
“海龙号”调整航向，全速驶向碎片区域。随着距离拉近，无需望远镜也能看到那些漂浮的碎片——扭曲的金属板、断裂的木板、还有一些塑料制品。空气中也隐约飘来焦糊和燃油混合的气味。
船只减速，小心地接近碎片区。陈奇和龙卷风带着两人登上橡皮冲锋艇，靠近最大的几块残骸进行勘察。
一块较大的金属板上，有部分烧焦的漆面，隐约能辨认出“rv”字样和半个船名“……诺娃号”（rv通常指researchvessel，科研船）。一块断裂的甲板木条上，有爆炸冲击形成的放射状裂纹和灼痕。
“是爆炸，而且不止一处。”龙卷风检查着碎片边缘，“有聚能装药定向爆破的特征，很专业。”
陈奇的目光扫过海面，除了这些碎片，没有尸体，没有衣物，没有任何有人幸存或死亡的迹象。这很不正常。就算船体被炸沉，总该有些个人物品或者……血迹。
“下水看看。”陈奇示意一名带着轻型潜水装备的队员。
队员潜入水中，几分钟后浮出水面，摇了摇头：“下方能见度很差，大概三十米深度有疑似沉船轮廓，但太深，无法靠近确认细节。没有看到……人体。”
“他们清理了现场。”陈奇声音冰冷。袭击者不仅炸沉了船，还带走了可能幸存的人或尸体，甚至可能有时间打捞走重要物品。这说明袭击者力量很强，计划周密，而且很可能在教授发出求救信号后不久就完成了这一切。
是凯斯的人吗？他们动作如此之快？还是说，教授从一开始就在监视之中，所谓的求救，本身就是诱饵的一部分？
“奇哥，有信号！”船舱内负责通讯的队员大喊，“收到一个非常微弱的、断续的无线电信号，加密格式很古老，但似乎在重复发送一组坐标代码和……sos！”
新的坐标！距离现在位置西北方向约五十海里！
“信号源能定位吗？”
“正在尝试！信号太弱，时断时续，像是……像是从水下或者一个功率很小的便携设备发出的！”
教授还活着？在逃生舱里？还是另一个陷阱？
“过去看看。”陈奇几乎没有犹豫。无论是不是陷阱，这是目前唯一的活线索。他下令“海龙号”向新坐标进发，同时让通讯队员持续尝试与信号源建立稳定联系。
五十海里的航程，在焦急的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期间，李文斌传来消息：西贡防空洞的坐标是空的，有明显人为清理痕迹；大屿山石屋的坐标发现了一个隐藏得很好的防水盒，但里面是空的，盒子上有近期被打开的新鲜指纹和擦痕——备份数据可能被取走了，也可能原本就是空的。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信号变强了！有语音！”通讯队员突然激动地喊道，将音频外放。
嘈杂的电流声中，传来教授虚弱而急促的声音，断断续续：“……重复……我是‘教授’……逃生舱受损……氧气……不多……坐标……救我……他们……在附近……小心……”
背景音里有沉闷的水流声和金属挤压的吱嘎声，听起来很真实。
“能锁定精确位置吗？”
“正在计算……有了！方位确认，距离我们大约三海里，信号源深度……大约在海面下二十米！确实可能是小型潜艇或潜水逃生舱！”
“海龙号”迅速调整航向。很快，声呐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小型、静止的金属物体轮廓，位于海底一处相对平缓的斜坡上。
“放潜水钟，我下去。”陈奇开始穿戴重型潜水装备。
“奇哥，太危险了！如果是陷阱，水下……”龙卷风劝阻。
“正因为可能是陷阱，才要我去。你们在上面做好接应和支援准备，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拉我上来，或者……采取必要措施。”陈奇检查着潜水刀和水下手枪，眼神决绝。
沉重的潜水钟被吊放至海中。陈奇通过减压舱进入黑暗冰冷的海水。头盔上的强光灯切开幽暗，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耳畔是自己呼吸器有节奏的气流声和水压带来的细微嗡鸣。他朝着声呐指示的目标缓缓下潜。
二十米深度，光线已经很暗。目标轮廓逐渐清晰——那确实是一个橄榄形的微型潜水器，大约一辆小汽车大小，外壳有碰撞和灼烧的痕迹，侧面的舱门似乎变形了，半开着。没有灯光，静静躺在海沙上，像一具金属棺椁。
陈奇小心地靠近，强光灯照向舱门内部。里面空间狭窄，仪表盘破碎，有漂浮的杂物。他的灯光扫过角落，猛地定格——
一个人影！
穿着潜水服，面朝下趴在一个充气浮垫上，一动不动。从其体型和花白的头发看，正是视频中的教授！
陈奇心中一震，迅速游过去，小心地将人影翻过来。面罩下果然是教授苍白的脸，双眼紧闭，嘴唇发紫。陈奇探向其颈部——还有微弱的脉搏！但非常缓慢，体温极低，可能是失温加缺氧。
他立刻检查教授的潜水服，发现氧气瓶的阀门是关闭的，但压力表显示还有少量余气。是意外故障？还是人为关闭？
没有时间细想，必须立刻上浮施救。陈奇向水面发出信号，同时尝试将教授拖出潜水器。就在他搂住教授腋下，准备发力时，眼角余光瞥见教授另一只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银色的、圆柱形的物体——正是视频里他展示过的那个数据硬盘！
硬盘表面有一个很小的红色指示灯，正在极其缓慢地闪烁。
陈奇的动作顿了一下。一个濒死的人，会如此下意识地紧握一个硬盘吗？
疑窦丛生，但救人要紧。他用力将教授拖出狭窄的舱门。就在两人身体离开潜水器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艘微型潜水器的尾部，突然无声地弹射出四枚拳头大小、带有螺旋桨的黑色物体！它们像受惊的乌贼，在水中灵活地转向，朝着陈奇和教授疾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