崐仑山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风，停了。
云，散了。
唯有几位圣人对峙产生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座太古神山压在众生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听到元始天尊那句充满恼怒的“趟浑水”，玄阳先是一愣，随即象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嘴角微微上扬，最后竟是直接气笑了。
“呵呵……”
“哈哈哈哈！”
玄阳的笑声清朗，没有通天那般的悲愤，也没有元始那般的傲慢，却带着一股直透人心的嘲弄与讽刺。
他一边笑，一边轻轻摇着头，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满是戏谑：
“浑水？”
“元始道友，这一声‘浑水’，你说得可是真轻巧啊。”
玄阳止住笑声，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淡漠无比，一股无形的寒意让周围的虚空都开始寸寸冻结：
“你那好徒儿太乙，用乾坤弓射杀石矶童子在先，这是因果；为了逃避责任，刻意在箭矢上留下玉清仙法，模仿我徒孙的气息，企图嫁祸于我徒孙，借刀杀人，这是算计！”
“怎么？只许你阐教弟子杀人放火，只许你们卑鄙无耻地往贫道头上泼脏水，就不许贫道来讨个说法？”
“我来讨回公道，在你嘴里就成了‘趟浑水’？”
“元始，你的脸皮，莫非是拿这崐仑山的地脉练出来的？竟然厚到了如此地步！”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元始天尊的脸上。
元始天尊的面皮涨成了猪肝色，握着盘古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堂堂阐教教主，何时被人如此当众羞辱过？
但他无法反驳。
因为玄阳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深吸一口气，元始天尊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试图再次用那套“圣人之下皆蝼蚁”的逻辑来道德绑架：
“玄阳，你也莫要逞口舌之利。”
“太乙之事，确实做得不妥，本座也承认他有些小聪明用错了地方。但他毕竟只是个修道未成的小辈。”
“你我皆是站在洪荒顶端的人物，你身为前辈高人，又何必跟一个小辈一般见识？若是传出去，说你玄阳圣人联手通天、女娲欺负一个小娃娃，难道就好听吗？”
“小娃娃？”
一旁的通天教主听到这两个字，气得浑身发抖，若非女娲拦着，恐怕又要冲上去拼命。太乙修行亿万年，胡子都一大把了，还小娃娃？
玄阳却是神色不变，只是那眼中的嘲讽之意更浓了：
“元始，收起你那一套双标的嘴脸吧。”
“在贫道这里，没什么前辈晚辈，只有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既然你觉得他是个孩子，不懂事，那你这个做家长的没教好，贫道今日便受累，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说到这里，玄阳微微向前踏出一步。
轰！
仅仅是一步，整个崐仑山脉都在颤斗。一股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的“力之法则”气息，瞬间锁定了元始天尊。
没有花哨的神通，没有漫天的异象。
有的，只是绝对的力量！
“多说无益。”
玄阳缓缓抬起右手，对着元始天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邀请老友喝茶，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元始，你想护短，可以。”
“动手吧。”
“只要你能打赢我们，今日之事，一笔勾销。若是赢不了……”
玄阳目光越过元始，看向那瑟瑟发抖的玉虚宫深处，声音如雷：
“太乙的命，我要定了！”
随着玄阳话音落下，女娲娘娘素手轻扬，山河社稷图再次展开，遮天蔽日；后土分身双手结印，六道轮回虚影在身后显化，死气沉沉；通天教主虽然重伤，却也强撑着祭起青萍剑，杀意凛然。
四圣对一圣！
看着眼前这令人绝望的阵容，元始天尊的脸色顿时变得满脸凝重，甚至可以说是难看至极。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打？
怎么打？！
若是单打独斗，凭借手中的盘古幡和诸般灵宝，哪怕是对上通天，他也有必胜的把握。
甚至是面对女娲或者后土分身，他都不惧。
唯独这个玄阳！
刚才那一指弹开盘古幡的恐怖力量，至今还让他手臂发麻。那是力之法则，是一力破万法的无上大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技巧和算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更何况，现在不是单挑。
玄阳主攻，女娲和后土主防，通天在那拼命……
这根本就是一个必死之局！
元始天尊握着盘古幡的手，第一次出现了尤豫。他知道，今日若真的全面开战，哪怕他底牌尽出，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他元始天尊被按在地上摩擦，崐仑山彻底化为废墟，而太乙，依旧要死！
……
与此同时。
西方，须弥山。
八宝功德池畔，原本应该趁着东方大乱出来“渡化有缘人”的西方二圣，此刻却安静得象两只鹌鹑。
准提道人通过水镜神通，看着崐仑山上那剑拔弩张的画面，尤其是看到玄阳那霸道绝伦的身影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师兄……”
准提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这崐仑山打得如此热闹，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要不要……去帮那元始一把？”
“若是此时出手相助，元始必然欠下天大的因果，日后封神量劫，我西方教也能多占些便宜。”
接引道人闻言，那张本就愁苦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仿佛吃了苦瓜一般。
他猛地摇头，双手合十，连念了几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弟，慎言！慎行！”
“这浑水，太烫了，烫得能把我们的皮都给扒下来。”
“帮元始？那等于就是直接向玄阳宣战。为了这点因果，搭上我西方教的根基，不值得，万万不值得。”
准提道人听完，也是一阵后怕，连连点头：
“师兄所言极是。”
“这玄阳简直就是个煞星，谁惹谁倒楣。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须弥山，看他们狗咬狗吧。反正无论谁输谁赢，消耗的都是东方的气运。”
于是，向来最爱趁火打劫的西方二圣，这一次出奇地达成了“绝对不参战”的共识，甚至直接封闭了须弥山的感知，生怕被战火波及。
……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
造化玉碟悬浮在半空，散发着迷朦的道韵。
鸿钧道祖盘坐在蒲团之上，目光淡漠地注视着昊天镜中崐仑山的景象。
看着被逼入绝境的元始天尊，看着咄咄逼人的玄阳一方，这位道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推演天机，算计众生，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如今，因为太乙的一个愚蠢举动，因为元始的护短和傲慢，局势已经彻底失控。
“元始，败局已定。”
鸿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他很清楚，如果他现在不出面，元始绝对挡不住玄阳四人的围攻。
但是，如果要出面……
鸿钧的目光落在玄阳身上，又看了看代表地道的后土和代表人道的女娲。
若是此时强行下场拉偏架，帮元始镇压通天和玄阳，那么势必会引发天道与地道、人道的全面开战。这对于他来说，弊大于利。
“为了一个太乙，不值得。”
鸿钧缓缓闭上了双眼，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在心中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这是一场博弈。
既然棋局已经乱了，那就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来平息各方的怒火，让局势重新回到可控的范围内。
元始不能死，通天不能死，玄阳现在动不得。
那么，死的只能是那个引发一切的导火索。
“弃子。”
鸿钧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语气冷漠得令人心寒：
“太乙身死，因果两消。”
“这是唯一的解法。”
随着道祖心念一定，一股无形的天道意志悄然降临，虽然没有直接显化，却已经默认了崐仑山上即将发生的惨剧。
紫霄宫的大门紧紧关闭。
这一刻，洪荒最强的存在，选择了沉默，也选择了牺牲太乙，来换取暂时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