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宫。
玄阳收回投向崐仑山的目光,那一抹玩味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惟幄的冷静。
姜子牙既然已经下山,那这封神大劫的序幕,便算是正式拉开了。
那是阐教的棋子,是天道的急先锋。
而他玄阳,自然也要落下属于自己的棋子。
“申公豹。”
玄阳轻唤一声。
声音不大,却通过层层空间,直接响彻在太玄宫偏殿的一处洞府之中。
“弟子在!”
一道身着黑纹道袍,面容英俊却透着几分邪魅狂狷气息的青年道人,瞬间出现在大殿之上。
他便是申公豹。
与原本命运轨迹中那个因为嫉妒姜子牙而处处作对、最后落得个塞北海眼的倒楣蛋不同。
这一世的申公豹,早早便被玄阳收入麾下,修习的乃是玄阳传下的旁门左道之极尽,虽不是大罗金仙,但一身诡谲神通,足以让同阶修士头皮发麻。
“姜子牙,今日已经奉元始之命下山了。”
玄阳看着下方的申公豹,淡淡说道:
“他怀揣封神榜,手持打神鞭,要去查找凤鸣之主,行那代天封神之事。”
听到“姜子牙”三个字,申公豹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精芒,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
“那个只会死读书的老实人?”
“哼,让他去代天封神?也不怕把这天给封塌了。”
玄阳微微一笑,并没有责怪申公豹的狂妄。这种性格,正如那即将乱世的洪荒,正需要这样一柄利剑去搅动风云。
“他去寻他的凤鸣明主,你去辅佐你的人道君王。”
玄阳大袖一挥,一枚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令牌落入申公豹手中:
“去朝歌。”
“辅佐帝辛。”
“记住,你的任务不是要逆天改命去赢下这一局,而是要在那个注定要崩坏的世道里,替人族,替那位人皇,撑起最后的一根脊梁。”
申公豹紧紧握住令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沉甸甸的信任,脸上的戏谑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狂热。
“弟子,领命!”
“定不负师尊所托!”
申公豹重重叩首,随即化作一道黑色流光,裹挟着冲天煞气,直奔那此时尚且繁华、却已隐现危机的殷商都城——朝歌而去。
……
朝歌城。
作为大商的国都,这里汇聚了人族九州的气运,繁华似锦,车水马龙。
然而,在修道之人的眼中,这看似烈火烹油的繁华之下,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王宫深处,九间殿。
一位身材伟岸、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王座之上,眉头紧锁地批阅着如山的奏折。
他便是当今人皇,帝辛。
此时的帝辛,双目清明,神光内敛,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皇者霸气,哪里有半点传说中荒淫无道的昏君模样?
多年前,准提圣人曾暗中出手,欲将一颗能够乱人心智、激发心魔的“佛提子”种入帝辛体内,企图借此操控人皇,坏了成汤气数。
幸得玄阳及时察觉,不仅驱逐了那枚佛提子,更是用武道真意洗涤了帝辛的神魂。
这也使得这一世的帝辛,不仅没有成为那个沉迷酒色、残害忠良的“纣王”,反而励精图治,武功盖世,堪称一代雄主。
“啪!”
帝辛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摔在案几上,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怒容与疲惫。
“混帐!”
“东海平灵王反了,北海袁福通也反了!”
“如今连这朝歌城内的官员,也都一个个象是中了邪一般,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置黎民百姓于不顾!”
“孤明明已经严加整治,为何……为何这世道却是越来越乱?!”
帝辛站起身,在大殿内焦躁地踱步。
他感觉自己就象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无论他多么勤勉,无论他多么英明,这个国家仿佛就象是一辆失控的战车,正在不可阻挡地滑向深渊。
就在这时。
嗡——
毫无征兆地,一股暗红色的气流突然从大殿的虚空中渗透而出。
这气流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疯狂,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疯狂地朝着帝辛的眉心钻去。
这是——量劫煞气!
随着封神大劫的推进,天地间的劫气已经浓郁到了实质化的地步,而作为旋涡中心的人皇,更是首当其冲。
“呃啊——!!”
帝辛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暴戾、嗜杀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杀!杀光那些逆臣!
杀!杀光那些刁民!
只有鲜血,才能平息这心中的躁动!
眼看帝辛就要被这股恐怖的劫气彻底侵蚀,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突然。
娲皇宫方向,一道圣洁无比的造化神光横跨亿万里虚空,瞬息而至。
那是女娲圣人的庇护!
“散!”
一道清冷而威严的声音在帝辛识海中炸响。
那道造化神光化作一条金色的神龙,盘旋在帝辛周身,将那股暗红色的劫气硬生生逼退。
“呼……呼……”
帝辛浑身大汗淋漓,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喘着粗气,眼中的血色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虚弱地瘫坐在王座上,对着虚空深深一拜:
“多谢圣母娘娘救命之恩!”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几个月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心魔侵蚀越来越频繁。若非圣母娘娘时刻关注,他恐怕早就万劫不复了。
然而。
即便有女娲庇护,帝辛看着大殿外那灰蒙蒙的天空,心中的无力感却越来越重。
他是人皇,有紫气护体,有圣母庇护,可以免受劫气之害。
可是他的臣子呢?
他的百姓呢?
……
朝堂之上,乱象丛生。
曾经刚正不阿的大臣,如今变得唯利是图,为了区区几两黄金便敢枉法断案。
曾经忠心耿耿的诸候,如今野心膨胀,稍有不如意便举兵造反,割据一方。
甚至连后宫之中,也开始出现各种莫名的勾心斗角,虽然没有苏妲己那个妖狐作乱,但人性的丑恶在劫气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
帝辛想要杀,想要管。
但他发现,这根本杀不完,管不住。
这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腐烂,是天地大势对人族气运的无情碾压。
就在帝辛感到绝望之际。
殿外突然传来一道高亢而清越的声音:
“山野闲人申公豹,特来为大王分忧!”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然出现在殿内。
申公豹看着满脸疲惫的帝辛,并没有行那繁琐的跪拜之礼,而是打了个嵇首,眼中闪铄着智慧与狠辣的光芒:
“大王。”
“乱世当用重典,沉疴当下猛药。”
“既然这朝堂病了,那贫道便来做那执刀之人,为大王……刮骨疗毒!”
有了申公豹这位精通旁门左道、手段狠辣的修士辅佐,朝歌的局势终于勉强稳住了一线。
申公豹不象那些迂腐的老臣。
他杀伐果断,对于那些被劫气迷了心智的贪官污吏,直接动用雷霆手段镇杀,甚至动用秘法震慑群臣。
一时间,朝歌城内血流成河,但也确实让那即将崩塌的秩序,得到了一丝喘息。
然而。
这也仅仅是一丝喘息罢了。
……
娲皇宫内。
看着水镜中朝歌城的景象,女娲轻轻叹了口气,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无奈与悲泯。
“玄阳道友……”
“即便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即便帝辛是一代明君,即便有申公豹全力辅佐。”
“但这大势……终究是难违啊。”
女娲看着那些不断被人族吸入体内的劫气,看着那些因为一点小事就拔刀相向的凡人,心中隐隐作痛。
这是她亲手捏造的种族,如今却要在量劫中沉沦。
玄阳站在女娲身旁,目光平静如水,但那平静之下,却藏着深深的凝重。
“是啊。”
玄阳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这就是量劫。”
“它不是某一个人的阴谋,而是天地规则的清洗。它象是一场无法阻挡的洪水,会将所有意志不坚定、气运不足的生灵卷入其中。”
“帝辛能守住本心,已是不易。”
“申公豹能稳住朝局,更是难得。”
说到这里,玄阳转过头,看向女娲:
“道友,不必太过自责。”
“我们虽然无法阻挡大势的洪流,但至少,我们正在为他们筑起堤坝。”
“只要堤坝还在,只要人族的根基不毁,这场雨,终究会停的。”
玄阳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混乱的人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眼下局势虽然艰难,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官僚腐败,那是人心的贪婪被放大。诸候造反,那是权力的欲望在作崇。”
“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的阵痛。”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见招拆招,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拖到……我们的布局完成的那一刻。”
女娲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玄阳说得对。
在这个圣人都要小心翼翼的棋盘上,任何的急躁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既然如此。”
女娲重新振作精神,眼中恢复了圣人的威严:
“那本宫便继续看住人皇,绝不让那劫气吞噬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