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外，死寂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道祖鸿钧那一声怒吼“好你个玄阳”，如同万古惊雷，震碎了周围刚刚平复的空间。那一刻，天道威压如渊如狱，仿佛整个洪荒世界都在这位道祖的怒火下瑟瑟发抖。
然而，相比于这毁天灭地的威压，此刻更让洪荒众生感到惊悚的，却是真相大白后的那份“荒诞感”。
就在鸿钧吼出那一嗓子，并且点破了“力之法则”之后，原本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各路大能，终于象是抓住了迷雾中的那一根线头。
他们不需要造化玉碟。
有了鸿钧的提示，再加之此刻天机因果的剧烈波动，他们若是再算不出来发生了什么，那就真的可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于是，一道道强横的神念在虚空中疯狂交织，无数手指在袖中飞速掐算。
仅仅片刻。
“嘶——”
“这……这……”
“卧槽？！”
各种毫无风度的倒吸凉气声和惊叹声，在洪荒的各个洞天福地中此起彼伏。
算出来了！
全都算出来了！
原来刚才那个“温文尔雅”、“深明大义”、“为了洪荒和平”而劝架的玄阳，早就已经在半路上准提动手了！
而且是用最凶残的“力之法则”，直接把准提打进了时空乱流，现在生死不知！
他就这么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接受了鸿钧的道谢，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劝鸿钧要“以和为贵”。
这一刻，所有看向玄阳的目光，都变了。
那不仅仅是敬畏，更包含着一种看“绝世老六”的古怪与惊悚。
金鳌岛，碧游宫。
通天教主原本掉在地上的青萍剑还没捡起来，此刻更是整个人都靠在了云床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我就说玄阳道友怎么可能转性了！”
“果然不愧是玄阳道友啊！这一手‘暗度陈仓’玩得太漂亮了！”
“先把人打了，再站出来充好人，让鸿钧老儿不得不承情，最后发现真相的时候还要被气个半死！”
“高！实在是高！这等手段，贫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通天教主只觉得浑身舒爽，比自己亲自砍了准提一剑还要解气。这无数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鸿钧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玄阳身后。
女娲那双原本还带着几分怒意的凤眸，此刻流转着异样的光彩。她看着那个白衣飘飘的背影，心中的憋屈早已烟消云散。
“怪不得……”
女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倾倒众生的笑意，“怪不得鸿钧会如此愤怒，甚至不顾道祖威仪当场失态。”
“任谁被这般戏耍，恐怕都要气得三尸神暴跳吧？”
而在崐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的脸色则是一变再变，最后定格在一种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上。
他看着虚空中那剑拔弩张的对峙画面，心中喃喃自语：
“老师被如此落面皮，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以老师的性格，掌控洪荒无数元会，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若是老师真的动手……这洪荒，怕是真的要碎了。”
元始天尊虽然高傲，但也知道轻重。圣人打架也就是打碎大陆，道祖要是真跟玄阳这种级别的存在拼命，那就是重炼地火水风了。
……
三十三天外，对峙中心。
鸿钧的双眼仿佛喷火，死死地锁定了玄阳。
周围的空间在他那恐怖的怒火下不断坍塌、重组，仿佛随时都会演化出灭世磨盘。
“玄阳！”
鸿钧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象是从九幽深处飘出来的：
“你早就对准提出手了，却还在此故作姿态。”
“你，必须给贫道一个说法！”
这也是鸿钧如今唯一能做的——在道理上找回场子，或者逼玄阳付出代价。否则，他这个道祖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面对鸿钧那仿佛要吃人的逼问，玄阳却是轻轻一笑。
他并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象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这才抬起头，直视鸿钧那愤怒的双眼。
“说法？”
玄阳淡淡地反问道：
“鸿钧道友想要什么说法？”
“准提身为天道圣人，不顾身份，不知廉耻，甚至还要强行渡化我人皇。”
“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说到这里，玄阳原本温和的声音骤然变冷，一股凌厉的杀意一闪而逝：
“只需准提对我人族出手，就不许其他人对准提出手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是何道理？！”
玄阳一步踏出，气势丝毫不弱于鸿钧，甚至在那股“理直气壮”的加持下，隐隐有反压一头的趋势：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种下了对人族出手的因，就要承受被毒打的果。”
“这，就是说法！”
轰！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金石撞击，响彻在每一个关注此地的大能耳边。
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叫好。
是啊！
你准提先不要脸偷袭人家的，现在人家人族武祖回来了，给你一拳怎么了？合情合理啊！
鸿钧被玄阳这番抢白噎得脸色铁青。
他当然知道准提理亏。
但在他的逻辑里，他是道祖，他是规则的制定者。你玄阳就算要报复，也不能这么打他的脸！
“强词夺理！”
鸿钧恼羞成怒，手中的竹杖猛地顿在虚空之中，顿时激起万丈波澜：
“即便准提有错，自有天道惩处，自有贫道管教！”
“你私自出手，重伤圣人，更是藐视天道，戏耍贫道！”
“玄阳道友，你如此行径，莫非是在挑衅贫道？莫非真以为贫道奈何不得你？！”
伴随着鸿钧的怒喝，造化玉碟悬浮而起，垂下三千大道法则。
整个三十三天外的混沌之气瞬间暴动，化作无数条狰狞的混沌巨龙，咆哮着向玄阳压去。
那是真正的杀机！
那是道祖的怒火！
如果在场的是其他圣人，恐怕此刻早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但玄阳，依旧云淡风轻。
面对鸿钧那近乎实质化的威胁，面对那即将爆发的大战，玄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并没有祭出法宝对抗，也没有调动法则反击。
他只是看着鸿钧，脸上露出了之前那个熟悉的、让鸿钧现在看到就想吐血的“深明大义”的微笑。
接着。
玄阳张开嘴，用一种极其诚恳、极其悲天悯人的语气，缓缓说道：
“鸿钧道友，切莫动怒啊。”
“正如道友之前所言，圣人乃天地之基，若是你我在此大大出手，必将打碎洪荒，重炼地火水风。”
“到时候，天地同悲，法则崩塌，无量量劫提前爆发，亿万生灵涂炭……”
玄阳每说一句，鸿钧的脸色就黑一分。
因为这些话，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全特么是刚才鸿钧用来道德绑架女娲的！
现在，被玄阳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鸿钧道友，你是道祖，是身合天道的存在，心怀苍生。”
玄阳看着鸿钧那张已经黑成锅底的脸，继续补刀：
“你总不会为了这点私怨，为了区区一个面皮，就要置洪荒安危于不顾，就要挑起无量量劫吧？”
“难道，道友你要做那毁灭洪荒的罪人？”
“你……”
鸿钧指着玄阳，胸口剧烈起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语塞！
彻底的语塞！
鸿钧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憋屈过。
打？
如果真的动手，正如玄阳所说，以他们两人的实力，洪荒绝对承受不住。他是合身天道的道祖，洪荒碎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他跌落境界。
不打？
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被人骑在头上拉屎，还要被对方拿自己的话来堵嘴！
这就是典型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呼……呼……”
鸿钧大口喘着粗气，眼中的杀意疯狂闪铄，但理智告诉他，现在绝不是动手的时机。
封神量劫虽然开启，但还没到最后崩坏的时候。
如果现在和玄阳拼个鱼死网破，只会便宜了混沌中那些虎视眈眈的魔神，只会毁了他无数元会的谋划。
忍！
必须忍！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敌人就在眼前嘲讽你，你明明有刀，却因为种种顾虑而不敢砍下去。
足足过了好几息的时间。
鸿钧那狂暴的气势，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玄阳，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忌惮。
“好。”
“很好。”
鸿钧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不再有之前的威严，反而多了一丝阴狠：
“玄阳，今日这一局，贫道认栽。”
“你牙尖嘴利，贫道说不过你。”
“但天道大势，不可逆转。封神榜已出，诸圣并起，这局棋才刚刚开始下。”
“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说完这句狠话。
鸿钧再也没有脸面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他大袖一挥，直接裹挟着那漫天的法则之力，转身一步跨入虚空深处。
这一次，他走得极其干脆，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因为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会忍不住真的动手。
看着鸿钧狼狈离去的背影。
三十三天外，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涌动着更加狂暴的暗流。
玄阳站在原地，看着鸿钧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邃的光芒。
后悔？”
玄阳轻声自语，随后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无比：
“日后谁后悔，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