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氏房间中,十岁的曹彰与七岁的曹植默默注视着两家定下姻亲的画面。
好消息:他俩活下来了,不用担心刘备秋后算账。
坏消息:他俩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日后,曹植或许可以郁郁不得志地写几首诗发牢骚,最终传唱于后世。但像曹彰这样一心想当武将、成就卫霍之业的,此生注定无法实现抱负。
除非他俩能证明对杀父仇人刘备完全没有仇恨。
但这可能吗?
黎阳,袁绍大军屯驻地。营垒连绵数十里,旌旗蔽日,甲士如林,兵威赫赫。
可中军大帐内,气压却低得能滴出水来。
袁绍身着锦袍端坐主位,脸庞挤出道道深褶,泛白的骨节突突作响。
帐下,曹丕、曹刿身着素服,双膝跪地,前额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刘玄德竟如此神速!”袁绍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四世三公的家世,百万雄兵的底气,让他从未真正忌惮过出身底层的刘备。
可如今,对方迅速的崛起速度、骇人的雷霆手段,却令他无比心惊。
短短六个月,覆灭曹操、击溃石守信、横扫兖豫,还在黄河南岸布置了无懈可击的防御,全然不给自己反应的机会。
刘玄德,真非常人可比!
曹丕似乎是猜到了袁绍的忌惮,急忙抬头,悲愤地祈求:“袁公,家父已亡,刘备势大,此刻不趁他立足未稳猛攻,待根基稳固,河北必遭灭顶之灾!”
“请袁公速速下令渡河南下,为家父报仇,为天下除患!”
曹刿紧随附和:“子桓所言极是,刘备连番征战,元气未复,此时正是攻取河南的良机!”
“末将愿为先锋,号召孟德旧部反刘,与大将军里应外合同破刘备!”
话音刚落,帐下立刻炸开了锅。
沮授跨步出列:“不可!”
“刘备水军已成气候,我军不习水战,久战不果之下又士气低垂,贸然渡河必遭惨败。”
“眼下无论如何都该按兵不动,或操练水军,或等待刘备自己露出破绽,总之不该进攻。”
许攸冷笑一声:“沮别驾何其怯也!”
“不趁着刘备与曹操大战后元气受损、新占兖州立足未稳之际出兵,难道等他修养好生息,再组建数万大军后吗?”
“我军数倍于敌,若因惧水便退缩,天下人岂不小看主公?”
“当增兵压境,逼刘备决战!”
辛评厉声反驳:“许攸怎敢胡言乱语!”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遍地,天下谁人敢小看主公?”
“只是眼下战争僵持日久,士卒已生厌战之心,若再强撑恐生内乱,所以才撤军,干小看何事?”
主战者慷慨激昂,主退者言辞恳切,争执声此起彼伏。
袁绍端坐主位,指尖在案几上无意识摩挲,心头乱如麻。
打?刘备的锋芒太锐,水军更是软肋,无必胜把握。
退?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南下大计,更丢不起四世三公的颜面。
袁绍不留痕迹地扫视帐下文武,神色各异的脸庞更让他举棋不定。
良久,他才缓缓抬手,压下争执:“此事重大,不可草率。刘备水军势强,暂缓渡河,静观其变。”
曹丕、曹刿心中一凉,想要再劝,却被袁绍挥手制止。
他目光落在曹丕身上,语气带着几分缓和:“孟德死于贼首,你无所依附。”
“若不嫌弃,便入我名下做义子。我与孟德交往多年,情谊深厚,自不亏待于你。”
曹丕神色一顿,完全没想到袁绍会来这么一手。
可很快,他眼底掠过一丝算计,旋即伏在地上,声音恭敬得无懈可击:“孩儿拜见义父!”
认袁绍为义父可太棒了,既能借其势力安身,更能借这层身份蛰伏蓄力。
袁绍转头看向曹刿:“我已表奏朝廷封你为征东将军。你且在黎阳招兵买马,主持操练水军,缓图复仇。”
曹刿叹息一声,叩首谢恩。
帐内气氛稍缓,袁绍心中的忌惮却分毫未减。
刘备的崛起,已然打破了他争夺天下的计划。
他与刘备迟早会有一战,只是眼下,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打还是不打呢?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袁绍太多犹豫的时间。
数日后,一封来自于并州袁熙(刘邦)的急报递入大帐。
急报之上的内容让袁绍大惊失色:北方草原之上,铁木真异军突起,率领铁骑横扫草原,已然重创慕容鲜卑与宇文鲜卑两大部落,逼得两大部落不得已大规模向并州迁徙。
其势力迅速壮大,不断派兵袭扰边境,烧杀抢掠,边境军民苦不堪言,袁熙分身乏术,恳请袁绍速速派兵支援。
“马上撤军,返回河北,抵御铁木真!”
不表。
秋末的寒意裹挟着秦岭的朔风,悄然浸透汉中大地。连绵起伏的群山褪去葱茏,尽被金红浸染,宛若一幅泼墨的壮锦,却难掩山隘间的肃杀之气。
剑门关外,李世民的大军已在此围困数月。
连绵的营垒沿山麓铺展,炊烟袅袅升起,却在凛冽的风中迅速消散。 营中士卒正埋首忙碌,为戍守的同袍准备午饭。
李世民一身玄铁铠甲,正伫立在最高的了望塔上。冰冷的甲片贴着脊背,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在远处云缠雾绕的雄关之上,眉头拧成了一道深壑。
经过近一年的苦战,他攻取了汉中郡,剑锋直指益州腹地,算是收获颇丰。
然而,即便如此,李世民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充满了烦躁与不安。
原因无他,就在刚才,他收到了刘备消灭曹操、全据河南的消息。
六个月的时间,自己率领大军,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才勉强攻下了汉中郡。
而刘备呢?仅仅用了六个月的时间,便一举覆灭了实力不俗的曹操集团,平定了兖州、豫州两大中原腹地。
其扩张速度之快,战绩之辉煌,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汉中郡虽说富饶,但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郡,如何能跟兖州和豫州比?
这样的差距,让他十分眼红,更无比忌惮。
刘备的崛起,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凛冽山风卷过发梢,猎猎作响。
“刘备刘玄德”
李世民立于风中,口中喃喃自语着,心底对刘备的那番情绪,竟被这刺骨寒意搅得愈发复杂难明。
有敬佩,敬佩对方起于微末,以织席贩履之身,在这群雄逐鹿的乱世中逆势而起,硬生生闯出一片天地,成了能左右天下走势的一方雄主。
有忌惮,忌惮他麾下良臣猛将如云,更忌惮他那股百折不挠的韧劲与笼络人心的手段。
这般人物,若任其坐大,他日必成自己一统天下的最大掣肘。
至于那丝一闪而过的争胜之心,绝非狭隘的嫉妒,而是同为乱世枭雄,对棋逢对手的本能审视。
他猛地扭头,目光穿透层叠的山峦,望向中原的方向。
刘备的崛起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却也彻底点燃了他胸中的斗志。
他不信自己会输给刘备。
“传令全军加紧攻势,张献忠不过垂死挣扎,何足为惧?”
荆南,虽已秋末,气候却依旧温热。
孙策身着干爽的便服,正端坐于案前,一板一眼地翻阅着萧何与李斯新呈递的政务记录。
案角一侧,放着一枚铜制令牌,令牌上“锦衣卫”三字隐有寒光,那是他准备差人送去催促刺杀计划的信物。
孙策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政务记录上。
萧何与李斯的智慧,便藏在这一卷卷字里行间,仅是随手翻看一二,琢磨二人谋划政务的逻辑,便足以令他收获颇丰。
这一年来,刘备为剿灭曹操忙得不可开交,孙策也没闲着。
三月春耕一结束,他便派韩信率军攻略交州。即便兵力不占优,韩信依旧仅用不到两个月便平定交州全境,完美达成使命。
随后,孙策遣狐偃前往交州主持内政、安抚民心,又下令让韩信就地扩建军队,同时增派朱棣为其副将,暗中筹备,预备进入扬州,协助朱元璋对抗刘裕。
一个月前,韩信飞书传报,言交州军务整顿完毕。
孙策当即下令,命朱棣与韩信率军进入扬州,协助朱元璋抵御刘裕。
自那以后,扬州的战局便陷入了胶着。
此前,孙武率军出征中原,折损五万大军,而后关羽又攻克樊城,连番受挫之下,孙膑直言孙策短时间内暂无实力进取中原,遂建议他先取交州,以交州的人力物力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再图扬州,全据长江天险,以此作为抵御刘备的天然屏障。
孙策自然全盘采纳,这才有了一系列布局。
突然,一名锦衣卫神色慌张地撞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急报,声音都带着颤音:“主公,中原急报,十万火急!”
孙策闻言眼神骤然一凛,心中莫名咯噔一下,连忙放下手中的政务记录:“呈上来!”
他一把抓过急报,指尖用力撕开火漆封印,展开信纸,目光如电,飞速扫过上面的字迹。
当“刘备覆灭曹操,平定兖州、豫州,招降白起、王猛”几行字映入眼帘时,孙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急报“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厥了过去。
屋内众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那名传报的锦衣卫更是双腿发软,噗通跪倒在地,其余侍从忙不迭地涌上前,一边呼喊主公,一边急急忙忙地去请医匠。
夜色渐深,房间内烛火摇曳。孙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神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恐与绝望。
“白起、王猛…”
“岳飞、李靖、李牧和关羽…”
“还有王猛、高颎、刘伯温、张宾疯了,我绝对是疯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短短六个月,竟然就解决了曹操,还招降了白起和王猛,这、这怎么可能!”
“我悔啊!”
孙策猛地抬手,狠狠捶打自己的胸膛:“我不该让朱棣与韩信进入扬州!”
他之所以下令让朱棣与韩信协助朱元璋对抗刘裕,是想趁着刘备无暇顾及江东局势,浑水摸鱼抢占扬州要地。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备竟会如此迅速地覆灭曹操。
如今,刘备已无掣肘,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全力支援刘裕对抗自己。
“告诉锦衣卫,马上展开刺杀,一定、一定要除掉刘备麾下几个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