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凌风被叫醒了。
“大哥!”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林凤祥那张有着与其年纪极不相称过于成熟的大脸,其上唇还出现了一抹淡淡的胡须。
“黎贼来了?”
房间又进来几人,叶雄、王虎、陈开、张十八都在。
叶雄叹道:“没想到那伙人竟然看上了十娘母女的坟茔”
“什么?”
霎时就明白了。
杜善长之富估计就连这里的人都知道了,而他又极看重十娘母女,多半也陪葬了不少钱财和宝物,便被盗墓贼盯上了。
“少行主,今日正好是王虎亲自值守,那伙人虽然没打火把,但还是被他发现了,赶紧下来禀报”
“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呀!”
叶雄面露难色,“眼下黑麻麻的,山道又极崎岖,如果正好是那伙黎贼,人手肯定不少,我这里的守卫只有十人,加之你带来的,也不过二十人,就怕”
凌风骂道:“区区几个黎贼又有何惧?钱财倒是其次,若是惊扰了十娘母女我等就是百死莫赎了!”
霎时就穿戴好了,为防黎贼暗中伤人,他除了背上褐贝斯,带上顺手的匕首,还拿着一面王虎等人所用的滕盾。
为防黎贼声东击西,这一次凌风只带上了陈开等十人,加之王虎以及另外一个守卫引路,一行也没打火把,几乎是跑着向山顶摸去。
走到半路凌风突然问道:“王虎,上山的路有几条?”
王虎说道:“有两条,一条就是脚下这条,另外一条则是羊肠小道”
凌风说道:“我等这样大大咧咧上去,不是将黎贼惊走,便是被其暗箭伤了,不妥”
“这样,我带着林凤祥、陈开、王虎从小道摸上去,张十八带着剩下的人继续沿着此道行走,你等走慢一些,等我摸到山顶时会发出信号,无非是点燃一根火把,然后弄出动静”
“此时黎贼的注意力肯定被我们几个吸引过去,而后你们再赶紧上去”
有王虎领路,凌风、林凤祥、陈开三人亦步亦趋,王虎是本地人,看得出来也曾学过武艺,还背着弓箭,林凤祥、陈开两人也是习武之人,凌风这副身体虽然远不如后世,但自从来到崖州后似乎正在慢慢觉醒。
特别是经过了儋州海战后更是一日千里,故此虽然黑麻麻的但四人的速度都极快。
田独矿场附近的山林并不高,也不险峻,最高的地方也就两百多米,站在上面可以远眺榆林湾,故此,虽然是摸黑前进,但今晚月色姣洁,加之王虎对于路径很熟,没多久四人便摸到了山顶附近。
“嘘”
凌风止住了众人。
只见他爬上了一棵大树,其速度之快,身法之爽利让他们都叹为观止,其间还没弄出任何响动。
坐在一个树杈上,凌风仔细查看着前面的动静。
只见一座似乎完全是用打磨齐整石块建造的大墓矗立在山顶,一旁还有一座小墓,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正在用锄头挖土!
再看时,那些人身旁也带有长矛、短刀、弓箭,粗粗数了数,好家伙,几乎有二十多人!
将望远镜掏了出来,向远处一望,果然在反方向发现了一条上山的道路,不时有清冷的光芒发射出来,多半是埋伏在那里以防不测的黎贼。
那里的人并不多,按照反射的光芒来看,最多三四人。
其他人都在忙着,只有一人却端坐在那座小一些坟墓的墓顶,仔细一看,虽然面目看不清,但此人还穿着一件长衫,而其他人都是短衣。
那人还在吞云吐雾,显然不是鸦片,而是此时正在广东一带大行其道几乎与鸦片齐名的烟草!
王虎就是因为这个才有所发现。
那人一边吸食着烟草,一边用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呵斥着剩下的人,那些人听了也不敢造次,一个个都老老实实按照吩咐行事。
见状,他顿时计上心来。
他下来后将三人聚在一起轻声说了几句,林凤祥、陈开显然想出声反对,但想张嘴时凌风却不见了。
凌风摸到了小墓的后面。
那人一袋烟多半抽完了,正要重新在烟锅填入烟丝,就在此时凌风跳了上去,那人终于察觉到了动静,但此时的凌风哪里还会给他机会,匕首已经抵到了他咽喉的位置!
这里的人多半不会官话,他既不会海南话也不会黎话,干脆用粤语大声说道:“让他们停手!”
那人果然懂得一些粤语,或许是冰冷的刀锋让他感到了寒意,浑身颤斗着,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凌风将锋刃又抵近了一些,情急之下还故意划破了他的皮肤。
那人终于醒悟了。
一声呜哩哇啦后那些人果然放下了手中的家伙什,此时陈开赶紧点起了火把,然后也冲到了小墓附近!
等到张十八等赶到后,凌风已经控制了大局。
等他们回到矿场后,天色已经微明了。
叶雄又叫来一些矿工协助看守,而林凤祥、陈开则对为首那人展开了审讯,凌风太困了,见大局已定,便回房呼呼大睡。
等他醒来时时间已经来到中午时分。
林凤祥正在向他汇报。
“果然是藏在山中的黎贼,按照他的说法,一共有三十人,但抓回来的只有二十八人,剩下两人多半是布置在山道上的暗哨,见势不妙便摸黑跑了”
“按照他的说法,自从张红须叛乱被镇压后,他们便躲在山里不敢出来,一开始还有黎人接济,到后来他们中间便有忍不住打家劫舍的,那时就算是黎人也不敢与他们接触了”
“他们既无吃食,也无钱财,通衢大道不敢去,黎人寨子也不敢去,便想到了这里,可惜被大哥破坏了,您看”
先是海战,接着又是今晚的惊人表现,此时的林凤祥对于凌风可谓是五体投地。
凌风问道:“有没有问象他们这样藏在山里的还有多少?”
“不多了,加起来最多一百多,还分散各处,终日只能靠着打猎以及采摘野果子为生”
“哦?那人是什么身份?”
“大哥”
林凤祥一脸兴奋。
“那人就是张红须的妻弟,还在官府的悬赏名单上,价格仅次于逃到白龙尾岛的那位”
“有多少?”
“五千两,白龙尾岛那位因为是悍匪,价码最高,竟达一万两!”
凌风毫无表情,他想了想,说道:“给他们发一些钱财和粮食,然后全放了”
“大哥!”
“不用说了,将那人提溜过来”
等那人押到了,凌风说道:“今日之事幸亏没有官府知道,否则尔等的下场你心里明白”
那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凌风暗忖:“张红须馀部脚程快的自然都坐船逃到白龙尾岛了,留在这里的多半都是普通山民。此人是一个头人,而黎人内部等级森严,其他人这才对他惟命是从”
“饶是如此,他们的战斗力远不如儋州的那些海盗,否则也不会束手就擒”
凌风继续说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此地做矿工,工钱就莫想了,至少能吃饱饭,也是一个藏身之处”
“一是我给尔等一些钱财和粮食,然后远走高飞,记住了,今后不能再在这附近出现,若是那么做了就不是今日的下场了,肯定会将尔等交给官府!”
那人哪里会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也不敢待在这里,赶紧忙不迭地答应带着钱财和粮食远离此地。
“少行主”
叶雄说道:“难保有人会将消息走漏出去,届时在官府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凌风摇摇头,“难不成要将他们全数杀死了?若是没有人走脱还好说,但却走脱了两人,一旦发现没一人回去,今后肯定是烦不胜烦。”
“何况,今后若是官府问起来,我等亦可以不知其底细遮掩过去”
于是,他让叶雄给了一些钱财和粮食让他们带走了。
他们走后叶雄问道:“少行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凌风笑道:“大掌柜认为呢?”
叶雄摇摇头,“我怎地知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凌风点点头,“我知晓此事你们都有些疑惑,若是将他们押往官府肯定是好事一桩,但你们想到没有”
“整个琼州岛除了沿海地带,大部分地方都是黎人之地,张红须之所以起兵造反,除了胆大包天,未尝没有官府苛逼所致,难道只有张红须等是这么想的?不然,我估计大多数黎人都有这个心思,不过是胆子不够大而已”
“若是将其全部交给官府,永利行估计在崖州也很难待下去了”
“那你难道就不怕最后落一个‘通匪’的名头?”
凌风暗道:“我先是与海盗张十八结拜,接着又成了天地会的红草鞋,反正是避无可避,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便道:“看吧,这些人并非悍匪,这琼州岛的大山范围广的很,他们肯定会躲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被官府发现了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
“届时,呵呵”
原本凌风以为叶雄会再提出反对意见,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
“少行主,接下来?”
“去南峒,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位土县令了”
“也好,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用过午饭后就马上出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