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书房。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水泥沉重得让人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窗外风声鹤唳。
窗内死寂一片。
马顺跪在地上额头死死地贴着冰冷的金砖。他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浸透了那一身飞鱼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却不敢动弹分毫。
他刚刚汇报完外面的局势。
罢考。
串联。
数千士子跪门哭阙。
这一桩桩一件件换作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权臣哪怕是曹操再世恐怕也得掂量掂量。毕竟那不仅仅是几千个读书人那是“道统”是“人心”,是这大明朝维系了两百年的根基。
所有人都以为思汗会退。
至少会暂避锋芒。
毕竟跟孔家硬碰硬那就是跟全天下的读书人过不去那就是把“斯文”二字踩在脚底下摩擦。这代价太大了。
“公爷……”
马顺的声音颤斗着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要不……咱们先放一放?那孔彦缙虽然倚老卖老,但毕竟代表着曲阜那位。若是真的激起了民变只怕……”
“怕什么?”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头顶飘了下来。
思汗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修剪面前那盆开得正艳的腊梅。
“咔嚓。”
一根多馀的枝条被剪断掉在桌上。
思汗放下剪刀吹了吹叶子上的浮灰眼神平静得象是一潭死水。
“你是怕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书生?还是怕那个泥塑木雕的孔圣人?”
“卑职……卑职是怕悠悠众口啊!”
马顺猛地抬起头急得眼圈都红了“那是圣人之后啊!是天下的精神领袖!咱们要是动了他们这以后……这史书上”
“史书?”
思汗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马顺面前。
“马顺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长进?”
“历史从来都不是由那些酸腐文人写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我们赢了只要大明强了只要百姓吃饱了饭哪怕我今天把孔庙拆了后世也只会夸我一句‘破旧立新’。”
思汗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子让人心悸的寒意。
“再说了,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了圣人?”
“他们是为了银子!是为了那不用交税的特权!是为了能继续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思汗猛地一挥衣袖,转身走到墙边,一把扯下了那幅山东地图。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曲阜”那个点上力透纸背。
“看看这儿。”
“方圆数百里良田万顷全是他们孔家的!佃户数十万全是他们孔家的奴才!官府管不着律法管不着俨然就是一个独立王国!”
“这就是所谓的圣人之后?”
“这就是所谓的诗书传家?”
“我看这就是一群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的蚂蟥!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思汗越说声音越冷眼中的杀机几乎要溢出来。
“太祖爷给他们面子那是为了安抚人心。成祖爷给他们面子,那是为了粉饰太平。”
“但到了我这儿这面子不给了。”
“也不值钱了。”
马顺听得心惊肉跳,他从未见过公爷发这么大的火也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
“可……可那是衍圣公啊”马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唤回自家公爷的“理智”“那是朝廷册封的公爵是”
“衍圣公?”
思汗猛地打断了他。
他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马顺,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轻篾又极其嚣张的冷笑。
那笑容,象是来自地狱的嘲讽,瞬间击碎了马顺心中最后的一丝敬畏。
“马顺你给我听好了。”
思汗一字一顿,声音清淅得象是刻刀刻进了马顺的骨头里。
“在那些腐儒眼里他是天,是神是不可侵犯的圣裔。”
“但是。”
思汗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在我眼里他一文不值。”
轰!
马顺只觉得脑子里一声炸雷整个人都懵了。
一文不值!
这可是衍圣公啊!这可是传承了千年的第一世家啊!
在公爷嘴里竟然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
“不仅不值钱他还欠着大明的债。”
思汗转过身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了那块调兵的令牌。
“这几百年来他们欠下的税欠下的粮欠下的百姓的血泪今天老夫要让他们一次性还个干净!”
“啪!”
令牌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拿着我的令去神机营调兵。”
思汗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是即将掀翻整个天下的惊涛骇浪。
“三千火枪手五十门红衣大炮。”
“即刻开拔目标——山东曲阜!”
马顺颤斗着手捡起那块冰凉的令牌。他知道这块牌子一旦拿出去大明的天就真的要变了。
“公爷到了曲阜怎么做?”马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思汗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缭绕间他吐出了那句足以让整个历史都为之颤斗的命令。
“不必通报不必讲礼。”
“要是敢关门就用大炮给我轰开!”
“要是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思汗放下茶盏眼中寒光一闪。
“去。”
“——给我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