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朝奉天殿。
殿内的空气终于开始流通了。
文武百官们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刚才那短短半个时辰的“现场直播”对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酷刑。
那气氛,太他娘的刺激了!
一会儿是叛军磨刀霍霍一会儿是思汗悠闲喝茶;一会儿是朱祁镇狂笑登基一会儿又是神机营天降神兵这剧情反转得,比那说书先生嘴里的《三国演义》还要跌宕起伏,还要惊心动魄。
不少上了年纪的老臣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更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过山车”般的心情。
从倒计时开始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看着徐有贞那帮小丑上蹿下跳,看着思汗稳坐钓鱼台他是又急又气又怕。
急的是思汗怎么还不动手气的是朱祁镇那帮蠢货不知死活怕的是这大好的江山万一真被这帮烂人给搅黄了那他老朱家的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哪怕是当年在鄱阳湖跟陈友谅几十万大军死磕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心慌过。
那时候刀子在自己手里,命在自己手里。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使不上一点劲儿。那种无力感对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帝王来说简直就是最残忍的折磨。
直到刚才。
直到思汗轻轻拍了拍手,直到那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响起,直到神机营那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出现
朱元璋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咚”的一声落了回去。
赢了。
那老小子果然没让咱失望。
朱元璋看着天幕之上那早已被主角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瓮中捉鳖”的场面,看着石亨吐血倒地,看着徐有贞屎尿齐流看着朱祁镇跪地求饶……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瞬间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爽!
太他娘的爽了!
这比他自己亲手宰了那帮乱臣贼子还要过瘾!
“呼——”
朱元璋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又长又浊,仿佛将这几天积攒的所有焦虑、愤怒和恐惧都给吐了出去。
他整个人象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一屁股瘫坐在了宽大的龙椅之上。他甚至都懒得维持什么帝王威仪了直接用那明黄色的龙袍袖子使劲擦了擦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冷汗心有馀悸地骂了一句。
“我操!吓死咱了!”
这一句粗口,瞬间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底下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都快抽筋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杀伐果断的洪武大帝,露出如此“接地气”的一面。
“爹您……您没事吧?”
朱棣壮着胆子,凑了上来脸上还带着劫后馀生的苍白。
“没事?咱差点就有事了!”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刚才是不是也吓得腿软了?咱看你那脸白的跟抹了三斤面粉似的。”
朱棣一脸尴尬不敢吭声。
他能不怕吗?刚才那阵仗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隔着个天幕他都感觉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是真的怕思汗万一玩脱了那大明可就真要变天了。
“咱还以为真要让他给翻盘了呢!”
朱元璋拍着胸口,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那朱祁镇虽然是个废物可他毕竟当过皇帝名头还在。石亨手里又有兵,要是真让他们冲进乾清宫,把那个病秧子皇帝或者太子给劫持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谁说不是呢。”
旁边的李善长也心有馀悸地附和道:“思汗公此计虽说是算无遗策但也确实是行险一搏。若是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后果都不堪设想啊。”
“屁的行险一搏!”
朱元璋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他指着天幕上那个重新坐回龙椅上喝茶的思汗眼睛里又冒出了那种熟悉的、混杂着嫉妒和欣赏的复杂光芒。
“你们这帮榆木脑袋,还没看明白吗?这哪是行险?这分明就是稳操胜券!”
老朱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那标志性的“战后复盘”。
“你们以为思汗真就只在奉天殿埋了伏兵?错了!大错特错!”
他伸出手指头,开始给这帮“军事菜鸟”上课。
“你们没看见吗?石亨的叛军刚一进东华门九门提督的大军就已经悄悄把他们的后路给抄了!那叫关门打狗!”
“你们没看见吗?徐有贞和曹吉祥进南宫的时候,锦衣卫的暗探早就把他们府邸围得跟铁桶一样了!那叫抄家灭族断其根基!”
“你们更没看见那个病秧子皇帝朱祁钰的寝宫外面现在站着的不是太监是于谦亲自带领的神机营精锐!只要里面稍有异动那帮太医就得第一个人头落地!”
朱元璋越说越兴奋仿佛亲自指挥了这场平叛一样。
“这叫什么?这就叫天罗地网!从一开始,思汗那老小子就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朱祁镇他们那帮蠢货从踏出南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一群死人了!他们自以为是在夺门其实不过是在思汗画好的圈子里一步步走向刑场罢了!”
听完老朱这一番堪称“上帝视角”的分析满朝文-武,包括朱棣在内全都傻眼了。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只看到了奉天殿前的血腥,却完全没注意到,在那看不见的黑暗中,思汗已经布下了一张多么庞大、多么精密的网。
“这……这思汗的心思也太缜密了吧”一个武将喃喃自语“这简直就是把人心都算计到骨子里了。”
“何止是缜密?”
朱元璋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自愧不如的感慨“这叫运筹惟幄决胜千里。咱当年打仗靠的是一股子狠劲和兄弟们用命去填。可人家思汗坐着喝了杯茶,就把一场足以颠复朝堂的叛乱给平了。”
“这境界咱……服了。”
老朱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靠回龙椅上。他看着天幕里那个连衣角都没乱一下的思汗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老四啊。”
“儿臣在。”
“你以后,多跟人家学着点。”朱元璋幽幽地说道“学学人家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养气功夫也学学人家这算无遗策、滴水不漏的本事。”
朱棣重重地磕了个头:“儿臣受教了。”
“行了都别跟这儿杵着了。”朱元-璋挥了挥手象是在赶苍蝇“大戏看完了都给咱滚回去干活。户部的给咱算算这次后世的国库能进帐多少。兵部的,给咱琢磨琢磨那燧发枪怎么仿制”
等所有人都退下了,朱元-璋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看着天幕上那轮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残月。
“思汗啊思汗……”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你小子可真是给咱朱家长脸啊。”
“不过……”
老朱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你把咱的后代子孙都衬托得跟废物一样这笔帐咱可给你记下了。”
“等哪天真把你弄过来了看咱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