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中军,原本那是整个战场的绝对内核是号令几十万大军的心脏。
可现在这里却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远处德胜门瓮城里传来的惨叫声象是一根根钢针扎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也先骑在马上手里的千里镜虽然已经摔碎了一个但他还是抢过旁边亲卫的备用镜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镜头里画面太惨了。
那哪是攻城啊?那简直就是排着队往绞肉机里跳!
他最引以为傲的怯薛军先锋,那些身披重甲、哪怕面对大明边军铁骑都能一换三的勇士此刻就象是一群被困在铁桶里的耗子。
进进不去。
那瓮城的城门洞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火铳手枪声密得跟炒豆子一样根本不带停的。再加之头顶上扔下来的那些会爆炸的黑铁疙瘩,那是挨着死碰着亡。
退退不回。
后面的大部队还在听着他刚才那句“全军冲锋”的命令发了疯似的往里挤。人挤人,马踩马把唯一的生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这……”
也先的手在发抖那是被气的也是被吓的。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万夫长那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猛将刚冲到城门口甚至连刀都没挥一下就被几十颗铅弹同时击中整个人瞬间被打成了一个血筛子连人带马轰然倒地瞬间被后面涌上来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陷阱……”
“这他娘的是陷阱啊!”
也先猛地放下千里镜两只眼睛赤红如血,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什么空城计?什么新皇登基军心不稳?什么不敢关门?
全是狗屁!
那个叫于谦的文官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心肠简直比草原上的毒蛇还要黑!
他把九门大开根本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无奈。
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张开这个血盆大口等着自己这头贪婪的饿狼往里钻!
利用人心的贪婪利用自己想要速战速决的心理把自己最精锐的部队骗进那个狭窄的瓮城里然后利用火器的优势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混帐!混帐东西!”
也先气得浑身发抖一鞭子狠狠抽在马鞍上。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赌!”
“万一我真的不管不顾拿命填也要填进去呢?他不怕京城失守吗?”
旁边的谋士早就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说道:
“大汗……那思汗老贼……还有那个于谦他们就是算准了咱们舍不得把命全填在这个坑里啊!”
“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他们是用几千人的命,换咱们几万人的命啊!”
也先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嗓子眼里都冒出了腥甜味。
被耍了。
彻彻底底地被耍了。
从那个“假太上皇”的闹剧开始到思汗在城楼上喝茶再到这九门齐开的空城计。
每一步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那个坐在城楼上喝茶的老头,根本不是在装逼人家那是在看戏!
看自己这只猴子是怎么一步步跳进火坑里把自己烧得焦头烂额的!
屈辱!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屈辱感,瞬间冲垮了也先的理智。
他可是草原的霸主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打得大明边军闻风丧胆的枭雄!
今天却在这一座城池下面被一老一少两个汉人象遛狗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啊——!!!”
也先仰天长啸,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暴怒。
“我不服!我不服!”
“大汗!不能再冲了!”
几个浑身是血的将领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跪在也先马前哭喊道。
“前面的弟兄们都死光了!尸体把城门洞都堵死了!”
“那火器太厉害了,咱们的甲根本挡不住啊!”
“再冲下去,咱们这点家底都要赔光了!”
也先看着这些平日里凶悍无比的部下此刻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一样心都在滴血。
他也知道不能再冲了。
再冲就是送死。
可是就这么撤了?
那他瓦剌大汗的威严何在?那死去的几万弟兄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但如果不撤……
看着远处那座依旧巍峨耸立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北京城也先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是大汗,他不能为了面子把整个瓦剌的未来都葬送在这里。
那个思汗那个于谦。
你们给我等着!
这笔帐老子迟早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传我命令!”
也先猛地调转马头背对着那座让他受尽屈辱的城池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让他痛彻心扉的字眼。
“——撤!”
“全军后撤五里!”
“立刻脱离接触!不要再往那绞肉机里填命了!”
随着这道命令的下达原本还在疯狂进攻的瓦剌大军终于象是退潮的海水一样带着满地的尸体和无尽的狼狈仓皇地向后退去。
攻坚战变成了对峙战。
这一回合瓦剌完败。
也先骑在马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德胜门的城楼。
那里那个喝茶的老头似乎还在,那个擂鼓的书生似乎还在。
“思汗……于谦……”
也先的眼中闪铄着怨毒的光芒声音沙哑得可怕。
“别以为这就完了。”
“野战你们不行,守城你们厉害。”
“那咱们就耗着!”
“老子就不信你们能一辈子躲在这个乌龟壳里不出来!”
“断水!断粮!老子要困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