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苏绿筠接过彻查宫闱不正之风的旨意后，深知金玉妍必会借机生事，故行事格外沉稳，先严令封锁安华殿，隔绝内外消息，再逐一盘查近期与僧侣有接触的宫人，尤其关注启祥宫动向。
果不其然，金玉妍按捺不住了。
她见苏绿筠雷厉风行地堵住了悠悠众口，唯恐自己苦心设下的局被淡化，便迫不及待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线索”送上门——冰室宫女艾儿与安多私相授受的证据，并添油加醋地暗示艾儿行为不端，恐与宫中流言有关，恳请苏绿筠“秉公处理，以儆效尤”。
“纯贵妃娘娘是打潜邸起就跟在孝贤皇后身边的，一言一行皆承与孝贤皇后，自然也是垂范天下的贤德之人，必定看不惯这样秽乱宫闱的事情。”
金玉妍坐在苏绿筠身边劝着，各种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跶。
苏绿筠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看着金玉妍愈发大的肚子，柔声道：“嘉贵妃虽然协理六宫不久，但是处理起事务来也是清晰有条理。不过你月份大了，还是要小心，万万不要伤到孩子。”
金玉妍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苏绿筠不接茬可怎么好？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继续笑起来：“呦，姐姐这可是折煞妹妹了。要妹妹说，姐姐贤德远在皇贵妃之上，妹妹也是只服姐姐的。”
苏绿筠却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反倒端起茶盏悠闲地品了起来。品完茶，她又悠哉悠哉地抱起在一边熟睡的汤圆，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金玉妍看着，心中简直有一团火在烧。
艾儿是最关键的一环，只要这一环通了，后面就全通了。
苏绿筠只要收押艾儿，她就有办法让苏绿筠也卷进来。可若她不接这场戏，一切就都白搭了。思及此，她微微侧头给了贞淑一个眼神。
贞淑也急啊，但是她知道越急越容易出错，便向金玉妍缓缓摇了摇头。
谁知，金玉妍却蹙起眉，不耐的转了回去。
她急的心里好像有蚂蚁在爬，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甘心道：“姐姐是汉女出身，一直被人瞧不起，难道就不想争一口气吗？”
完了。
贞淑见金玉妍没有按捺住，心中“咯噔”一声，马上去看苏绿筠的反应——只见苏绿筠笑意一僵，可见是将这话听进去了。
有戏！
金玉妍喜上眉梢，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蛊惑：“皇贵妃无才无德、无子无女，凭什么压在咱们的头上？姐姐两子两女，到底凭什么争不得？说到底，也是皇贵妃自己行为不检点，她若是安分守己，哪有咱们的事情啊？”
“三阿哥之前被大阿哥连累，姐姐难道就不想为孩子们争一个嫡出的身份吗？说来也是可惜，妹妹从前与诸瑛姐姐同住一个院子，关系也不错，知道诸瑛姐姐总是被孝贤皇后瞧不起。”
她看着苏绿筠脸色越来越僵硬，再接再厉道：“呦，妹妹说这些做什么？不过妹妹就是为诸瑛姐姐可惜，生前死后都被孝贤皇后死死压了一头，姐姐若是做了皇后，那和淑公主不就有两重嫡出身份了吗？”
“嫡嫡公主，最是贵重。”
“孝贤皇后只能让她做一个和硕公主，姐姐一定能为她争一个固伦公主的身份！”
说到最后，金玉妍把自己说的都激动起来，她还从来都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煽风点火呢，就连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院子里小牛牛簌簌吃草的声音。
“哎”
沉默许久的苏绿筠长叹一声，金玉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来人，收押冰室宫女艾儿。”
成了！
金玉妍走出景仁宫正殿大门的时候都是恍惚的，她没想到苏绿筠居然真的上钩了。
原来，她也并不是真的无所求；原来，她也是有私心的。
金玉妍轻笑一声，手轻轻搭在了贞淑的手上，脸上是势在必得的骄傲神情。虽然苏绿筠已经自己出局了，但是她依旧不放心，不放心留一个劲敌在这里随时影响自己的计划。
所以苏绿筠和如薏，她要一并除去。
“贞淑，本宫心情好，回去后带上永璇，咱们去养心殿给皇上——”
“璨璨喜欢纯娘娘的小兔子呀，那我们问一问纯娘娘，她还有没有多的小兔子给我们璨璨送一只好不好？”
阳光洒在长长的宫道上，洒在欢快地、牵着白蕊姬手的小姑娘身上。她生的格外明艳，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凌厉的美，像极了她的亲额娘。
金玉妍怔愣在原地，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多少年了，到底多少年了呢？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璟璨、见过她的第一个孩子了？
不是宫宴上隔着很远遥遥的一眼、也不是在御花园遇见却被白蕊姬严防死守不肯让她靠近的相见，而是这样面对面、这样近、这样亲切的相见。
“臣妾给嘉贵妃请安。”
“璟璨给嘉娘娘请安，嘉娘娘万福金安。”
璟璨被白蕊姬教的很好，见到金玉妍第一时间便给她行了一礼，随后就安安静静地牵着白蕊姬、亲昵地靠着她的胳膊，客气又疏离地看向自己的亲额娘。
金玉妍被璟璨这样的眼神看的心碎，她还记得璟璨出生后，自己是如何将她视若珍宝、如何彻夜熬着、担忧着，怕她在宫里活不下来，怕她一个小姑娘没有个好的归宿。
即便璟璨是她不喜欢的女儿，但是她也本能地、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璟璨”
泪水模糊了金玉妍的双眼，她甩开贞淑的手，踉跄两步拖着沉重的身子一下没撑住跪到了璟璨的身前。她像是看见了一件被亏欠的失而复得的珍宝，止不住地颤抖，哽咽着喃喃道：“璟璨我的女儿”
她想摸摸女儿的脸、想牵牵女儿手。
想告诉女儿，自己不是不要她了，也不是不去把她抢回来，只是宫里的日子太累、太难熬了，她不敢停下前进的脚步，更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