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寅笙放下双手，众人看到姚寅笙这副模样全都惊呆了，那张原本清丽苍白的脸上，此刻满是骇人的神色。她眼眶赤红，眼中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却没有一滴眼泪，只有被怒火和悲怆灼烧的干涸。但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神，那双总是沉静睿智，偶尔流露出悲悯的淡金色瞳孔，此刻仿佛有两簇幽暗的火焰在深处熊熊燃烧，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和绝望。
黑伴明来到姚寅笙身边扶着她肩膀，“姚寅笙，你冷静点，到底怎么了？”
这声怎么了成为压垮姚寅笙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为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姚寅笙的目光猛地射向黑伴明，又像是穿透她看向虚空。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控诉，想嘶吼，但悲伤的情绪堵住所有言语。
“噗！”
第一口鲜血像沉睡多年的岩浆，猛地从她口中喷溅而出。暗红色的血雾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地面和她自己的病号服上。
“姚寅笙！”黑伴明扔掉拂尘，双手紧紧箍着姚寅笙的双臂让她站稳。
“噗！”
第二口的血量更多，更急！姚寅笙的身体随着吐血的动作剧烈地晃动，脸色瞬间从苍白转为一种骇人的金纸色。
花喆文急得向外招手，“快去喊医护人员！”
“噗！”
第三口，这次鲜血几乎是从她喉咙里涌出来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姚寅笙整个人的气息随着这第三口血的喷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身体如同被抽走脊梁猛地向前踉跄。
“快过来把她扶好！”黑伴明把姚寅笙交给洛雨薇和金律枝，同时手掐法诀，一道柔和的青光从她指尖射出，试图稳住姚寅笙体内狂暴紊乱的气息。
但姚寅笙的挣扎并未停止，她像是陷入某种癫狂的状态，即使虚弱到极点，那股无处发泄的悲愤依旧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试图推开搀扶她的人，“都骗我嗬值什么啊放开我！”
姚寅笙的眼神涣散而狂乱，金色的瞳孔深处那两簇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诡异，隐隐透出一丝令人不安的血色光泽。洛雨薇用力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眼中充满了焦急和心疼，“姚寅笙，你看着我，冷静下来！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看着我，呼吸，慢慢呼吸！”
“姚组长你别这样，施姑娘她已经”
涂玉躲在后面，小声担忧地问：“让姚老板发泄出来会不会好一点？”
黑伴明道长断然否定，她仔细探查着姚寅笙体内的情况，脸色越来越凝重，“不行！她现在怒气攻心，郁结于肝，心血逆冲。本就元气大伤，再这样下去，心脉受损，魂魄都会受到冲击，必须立刻让她平静下来。”
但姚寅笙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说，她像一头被困在狭小笼子里的狮子，她拼命挣扎却只是让那无形的枷锁越收越紧，伤害自身。她口中不断溢出带着血沫的含糊咒骂和痛苦的呜咽，身体在洛雨薇和金律枝的钳制下不自主地痉挛、扭动。
“放开我嗬放开我！”
没想到姚寅笙身体那么虚弱的情况下力气突然那么大，洛雨薇和金律枝快要按不住她了。看着姚寅笙眼中那越来越盛的狂乱血色，洛雨薇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她右手突然如闪电般探出，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一根银针。认穴极准，出手如风，银针瞬间没入姚寅笙颈后的穴位，能暂时阻断强烈情绪对心神冲击。
姚寅笙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狂乱的光芒骤然停滞、涣散。她最后看了洛雨薇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未熄的怒火，有深切的痛苦，和终于可以不再强撑的解脱。然后，姚寅笙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身体彻底软倒陷入深沉的黑暗。
“快！抬到医疗帐篷！小心！”
现场一片忙乱。医疗兵抬着担架冲进来，众人小心翼翼地将昏过去的姚寅笙放上担架送往医疗帐篷，留下几人收拾审讯室的狼藉。
姚寅笙仿佛沉入最深的海底，四周是冰冷、黑暗和寂静。偶尔有破碎的光影和声音试图侵入。风雪、枪声、哀求的眼神、冰冷的话语，还有施茵茵那句该死的值了，这些都像隔着厚重的毛玻璃，扭曲而遥远。
终于，她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熟悉的医疗帐篷顶，还有从帐篷缝隙透进来的阳光，现在已是第二天午后时分。身体像是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每一处都弥漫着酸痛和空虚，尤其是胸口仿佛还压着一块大石头。喉咙干痛得像是要裂开，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眨眨眼，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那场歇斯底里的爆发，施茵茵平静的诉说，自己失控的愤怒和那三口灼热的鲜血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带着令人窒息的痛楚。但奇异的是，此刻心中那焚毁一切的怒火似乎随着那三口血的喷出和漫长的昏睡抽走大半，只剩下冰冷沉重的疲惫和空洞。
姚寅笙试着活动手指，还好，还能动。她慢慢转过头，发现帐篷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床边的小桌上放着水壶和几个未开封的军用罐头，她的背包和那件沾血的病号服被整齐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凶猛地撕咬着她的胃袋。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正经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但与此同时，由内而外的倦怠和恶心让她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致。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望着帐篷顶，金色的瞳孔里没有昨日的狂乱和火焰，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顶棚简陋的纹路，毫无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的门帘被轻轻掀开。十一位小组组长鱼贯而入，他们手里都端着东西，不是冰冷的罐头而是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有熬得浓稠的米粥，有炒得金黄的鸡蛋，有切好的牦牛肉片和一小碟翠绿的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