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绘梨衣头发吹干,她爬回那张巨大的圆形床上,柔软的床垫因为她的动作轻轻下陷。
现在已经很晚了,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但绘梨衣毫无困意。
女孩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视机遥控器,熟练地按下了红色的开机键。
老旧的电视机屏幕闪铄了几下,发出一阵轻微的电流声,然后缓缓亮起。
程随看着那逐渐清淅的画面,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位懂事的老板娘没有在电视系统里预装什么奇怪的付费电影。
还好,电视只是普通的卫星频道。
程随悄然松了口气。
绘梨衣拿着遥控器,一个一个地切换着频道。新闻、综艺、动画————五光十色的画面在她眼中飞速掠过。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色调阴郁,一看就不是什么适合小孩子观看的频道上。
程随看了一眼屏幕,发现电视里正在放映一部恐怖电影,正是大名鼎鼎的《
午夜凶铃》。
阴森的古井,诡异的录像带,压抑的配乐。
绘梨衣的眼睛却兴奋地眨了眨。
她一直很想看恐怖电影。
以前在源氏重工,她也曾偷偷看过一些片段,但她还是害怕一个人看恐怖电影。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女孩转过头,将手中的小本子递到程随面前。
“绘梨衣想看恐怖电影,naruto一起。”
程随看着本子上那行娟秀字迹,再看看女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点了点头,依旧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绘梨衣看着他,绯色的眼瞳里流露出几分困惑。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空出来的半边床铺,无声地示意程随上来。
那动作自然而然,仿佛两人已经同居许久。
程随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床是不得不上了,他之前本打算在浴缸就活一晚上。
程随起身走到床边,靠着床垫坐下,与女孩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绘梨衣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又想起了什么,摁下床边的电灯开关。
“啪嗒。”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消失了,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电视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将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绘梨衣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之前看动漫里说恐怖片必须要关灯看才有感觉。
电影缓缓开始。
绘梨衣的注意力很快被屏幕上的情节吸引。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因为紧张,小手死死地攥住了被子,把下巴埋进被子里。
她白淅小巧的脚趾也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向着身旁的程随挪去。
当剧情发展到高潮,穿着白衣、黑发遮脸的女鬼贞子,从电视机的屏幕里一点点往外爬时,跨越次元的恐怖感达到了顶峰。
绘梨衣发出一声低呼,整个人象是受惊的小动物,一头扎进了程随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片刻之后,预想中的尖叫与追逐并未在电影里出现。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电视里诡异的配乐。
绘梨衣埋在程随怀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头,想看看身旁的人是什么反应。
她却发现,男孩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悠长。
他睡着了。
从网吧与芬格尔分别,被猛鬼众众人围堵,到闯入源氏重工,再到从东京最高楼顶一跃而下,接着是停车场突围与极速狂飙————程随紧绷的神经一直没有得到片刻的放松。
连番的激战与高度的警剔,早已耗尽了他大量的精力与体力。
之前神经一直绷着,他还不觉得疲倦。
可刚才洗过一个热水澡,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那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便再也无法抑制,逐渐淹没了他的意识。
绘梨衣看着程随安静的睡颜,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的动作不自觉地变得轻柔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从程随的怀里挪开,拿起遥控器,将还在播放着恐怖画面的电视关掉。
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与寂静,房间内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绘梨衣摸索着拉过自己身上的被子,轻轻地盖在程随的身上,将他的肩膀和手臂都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她将程随的身体放平,让他能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
姣洁的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云层,从窗帘的缝隙中洒下一道清冷的光束,正好落在男孩的侧脸上。
女孩跪坐在床边,就着这微弱的月光,静静看着程随的睡颜。
他的眉眼在沉睡时显得格外柔和,没有了清醒时的那种沉静与锐利。
绘梨衣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微笑。
可笑着笑着,那笑意又渐渐淡去,转而被一抹难以言说的低落所取代。
她的眼眸低垂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黯淡的阴影。
她和程随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快乐,是她过去十几年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但她也知道,这样美好的日子或许并不能持续太久。
尽管她心中的naruto很厉害,像动漫里的英雄,能打跑所有的反派。
可绘梨衣知道自己身体里流淌着怪物一般的龙血。
女孩缓缓拉开了自己浴衣的领口。
月光下,她锁骨下方那片雪白的肌肤上,已经浮现出几道极淡的、宛如蛛网般的乌黑色血管纹路。
而在那纹路的中心,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鳞片正悄然生长着。
它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质感。
这是她在洗澡的时候发现的。
绘梨衣明白这是血统开始恶化的征兆。
绘梨衣很讨厌这些东西,讨厌这些丑陋的龙鳞,讨厌那些乌黑色的血管。
她不希望这些东西被程随看到。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是怪物的一面。
绘梨衣转过头,重新看向程随安静的睡颜。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如果人生能有五次就好了。
这样,自己就可以出生在五个不同的城市,吃五种不同的食物吃到撑,做五种完全不同的工作——————
女孩的目光,在他的眉眼上流连。
然后,在五个不同的人生里,都遇到同一个naruto。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小本子和笔,就着月光在崭新的一页写下两个字。
晚安。
她将这张小纸条撕下来,轻轻地放在程随的枕边。
做完这一切,女孩重新躺回床上,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在这片陌生却又无比安心的黑暗中,她带着憧憬缓缓地睡着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雨后清澈的空气,照亮了这座城市。
程随缓缓苏醒。
他看了眼窗外明亮的阳光,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竟然不自觉地睡着了。
他刚想坐起身,却感觉怀里似乎抱着一个温软的东西。
程随低下头。
只见绘梨衣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他的怀里,女孩发育很好的身体蜷缩着,睡得正香。
绘梨衣的身上还披着他那件黑色的风衣,宽大的衣服将她完全笼罩,只露出女孩的脑袋。
程随又注意到自己枕边的那张小纸条,上面是女孩娟秀的字迹—一晚安。
想来是自己昨晚睡着后,绘梨衣把唯一的被子给了他,而她自己觉得冷,就穿上了他的风衣,然后不知不觉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程随的动作变得格外轻柔,他小心地将女孩的身体挪开,准备让她平躺好。
然而,就在他挪动女孩肩膀的时候,极不协调的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
在女孩修长白淅的脖颈末端,靠近锁骨的位置,几道极细的黑色血管纹路清淅可见。
程随的视线顺着那道纹路继续往下。
在被风衣领口半遮半掩的锁骨处,他看到了一小块泛着冷硬光泽的白色鳞片。
怪不得这个女孩会被家族囚禁在与世隔绝的房间里。
原来她的血统已经不稳定到了这种地步。
这还是在她什么都没做,情绪平稳的情况下。
如果绘梨衣动用了言灵的力量,程随根本不敢想象,她体内那狂暴的龙血会沸腾成什么样子。
根据他在卡塞尔学院课程里学到的知识,龙血对混血种的侵蚀从来都不是线性增长,而是一个恐怖的指数级过程。
一旦龙化的现象开始出现,就如同坠落的过山车,只会下滑得越来越快,直到彻底失控,将宿主变成一头失去理智的死侍。
系统给他的任务,是保护绘梨衣七天。
可按照绘梨衣现在这种龙血侵蚀的速度,别说七天,恐怕只要四五天她就会被彻底龙化。
七天的时间,绝对会要了这个女孩的命。
程随的内心,一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飞雷神之术的奖励。
时空间忍术有多强大,自然不必多说。单单这一个术,就足以将他的实力提升到影级强者的行列,无论是战斗、突袭还是逃生,都是最顶级的神技。
可程随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绘梨衣站在摩天大楼边缘,看着下方璀灿的东京夜景时,那双充满向往与喜悦的眼瞳。
她说,她想去看东京塔。
程随伸出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女孩的肩膀,遮住了那片刺眼的白色鳞片。
目前他没有任何能够抑制龙血侵蚀的方法。
火影世界里的封印术或许会有效果,但他现在连最基础的封印术都没有掌握。
除了封印术,程随能想到的,只有学院的尼伯龙根计划,或者用龙王级别的龙血为她进行洗礼。
但这两种方法,都需要一位龙王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些计划都太过遥远,根本解不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程随的掌心泛起一层温暖柔和的绿色查克拉光芒。
他将手掌轻轻地悬停在女孩的锁骨上方,掌仙术的力量缓缓渗入,试图缓解她体内的龙血侵蚀。
或许是掌仙术的查克拉带来了异样的感觉,女孩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轻柔中带着鼻音的呢喃。
绘梨衣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她第一眼就看到程随的手掌正复盖在自己的胸口附近。
女孩的身体瞬间僵住,下一刻,她象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拉过风衣的领口,紧紧捂住了自己的锁骨。
“抱歉,我不是要————”
程随以为她误会了,正想解释。
一张小本子却递到了他的面前。
“不要看,不好看。”
程随看着那行字,这才明白,绘梨衣不是在害羞,而是在害怕。
害怕他看到自己身体上那些龙化的痕迹。
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没有哦,绘梨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绘梨衣捂着领口的手没有动,只是抬起那双绯红色的眼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象是在确认他话语的真伪。
程随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清澈而真诚。
终于,女孩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一点一点松开了捂着领口的手。
程随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信赖。
也就在这一刻程随做出了决定。
他会带她去看东京塔,完成她的心愿。
然后放弃飞雷神,把绘梨衣送回蛇岐八家接受治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