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内部的走廊不长,铺着一层暗红色的老旧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
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画框的边角已经磨损,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与陈旧木头混合的气味,意外的并不难闻。
程随本以为这种藏在特角旮旯里的旅馆,内部环境会非常糟糕,充满了烟味与霉味。
但出乎意料,这里除了旧了些,一切都还算整洁干净。
过道里摆放着几盆绿植,虽然因为光照不足长得有些.,但看得出有人在用心打理。
很多细节都透着一股老旧却温馨的生活情调。
看得出来,那位年过半百的老板娘,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至少她曾经是。
绘梨衣跟在程随身后,一双绯色的眼瞳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着这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与她过去生活的源氏重工不同。
没有冰冷的金属墙壁,没有一尘不染的白色地板,没有那种空旷到令人心慌的寂静。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陈旧狭窄,却又充满了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旁边一扇紧闭的房门后隐约传来。
那是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还夹杂着某种富有节奏感的沉闷撞击声。
绘梨衣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歪了歪头,长长的绯色发丝随之滑落。
敏锐的听觉让她捕捉到了这丝异样。
她拉了拉程随的衣角。
程随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女孩举起手中的小本子,上面已经写好了一行娟秀的字。
“这些声音是什么?”
那双清澈纯净的绯红色眼瞳,不带一丝杂质地望着他,充满着好奇。
程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他怎么跟她解释?
说隔壁的叔叔阿姨在进行一项有益身心健康的双人运动?
还是说他们在练习一种古老的、能产生极致快乐的呼吸法?
程随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于是他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
他快步走到绘梨衣身后,让她走在自己前面,然后伸出双手从背后轻轻捂住了女孩的耳朵。
温热的掌心贴着微凉的耳廓,能感觉到女孩身体瞬间的僵硬。
“这种声音听多了会生病的。”
程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又可信。
“绘梨衣不要听。”
掌心下的耳朵动了动,女孩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也抬起自己的手,复盖在程随捂住她耳朵的手背上,小小的手掌与他的大手交叠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让隔音效果变得更好。
程随看着身前女孩这个可爱的动作,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还真是单纯得可怕,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两人以这种奇怪又亲昵的姿势,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绘梨衣象是又发现了什么盲点,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半个身子,仰起头用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眸疑惑地望着他。
她松开一只手,在本子上迅速写下一句话。
“为什么naruto听了却没事?”
看着本子的字迹,程随的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强行解释道:“因为我经过专门的训练,有抗性,所以听了才没问题的。”
绘梨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又拿起小本子,刷刷地写着。
“naruto好厉害,连这种都经历过专门的训练。”
程随的脸颊微不可查地泛起一抹红色。
他感觉自己快要编不下去了。
他伸出手,轻轻把绘梨衣的头重新扭了回去,让她面朝前方。
“先不说这些,我们快到房间了,先去看看吧。
两人很快走到了顶楼,找到了映射的房间。
门牌上用黄铜刻着301的字样。
程随松开捂着绘梨衣耳朵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黄铜钥匙插进老旧的锁孔里。
“咔哒。”
一声轻响,锁芯转动。
他缓缓推开了旅馆的大门。
绘梨衣站在他身旁,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踏入一个不属于她的房间。
她很好奇别人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的。
随着房门缓缓洞开,一个完全超乎她想象的世界,展现在了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粉色。
粉色的墙壁,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小熊与爱心图案。
粉色的地毯,柔软得能让脚趾陷进去。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形大床,同样是粉色的床单与枕头。
更夸张的是,大床的周围,还笼罩着一层粉色的、半透明的轻纱,从天花板垂落下来,带着一种梦幻又暖昧的气息。
整个房间,就象是一个用粉色堆砌出来的童话城堡。
绘梨衣看得有些呆住了。
然而,就在她还在欣赏这个充满少女心的房间时,身旁的程随已经动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目标直指床头柜与旁边的梳妆台。
只见他手臂挥舞,快得带起一连串残影。
桌子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型状各异的小盒子,还有一些包装上印着奇怪图案的、不可描述的物品,被他一股脑地扫了下来。
然后他飞起一脚,将那些东西全都精准地踢进了圆形大床的底下,藏进了最深的黑暗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拍了拍手,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绘梨衣不解地歪着头,看着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
她举起本子。
“naruto这是在干嘛?
程随的视线飘向天花板,装作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淡定地回答:“我在检查这里有没有虫子或者窃听器,看来老板娘没骗人,这里还是很干净的。”
绘梨衣呆呆地点了点头,似乎又一次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说辞。
她低头,在本子上继续写着。
“那naruto继续找,我要洗澡了。”
“恩好。”程随下意识地点头,“那绘梨衣先去洗吧————”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做出回应的同时,绘梨衣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女孩写完那句话,便将小本子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没有丝毫的尤豫,动作自然得就象是在自己房间里换衣服一样。
程随的大脑宕机了一秒。
下一刻,他猛地转过身去。
他知道绘梨衣缺乏很多普通人该有的常识,但他万万没想到,她连“不能在异性面前脱衣服”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能解释。
这个女孩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几乎都是被独自囚禁在空旷的房间里,几乎接触不到任何外人,更遑论异性。
对她而言,或许房间就等于私人空间,只要在房间里,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尽管程随转身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那双被写轮眼瞳力强化过的眼睛,还是在他转头的瞬间捕捉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细节。
白色的————
上面还印着一个憨态可掏的小熊卡通图案————
程随感觉自己的脸颊象是要烧起来了。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女孩赤着脚踩在地毯上那轻微的脚步声。
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程随的异样,踮着脚,哼着轻快的调子,走进了房间自带的浴室里。
很快,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程随背对着浴室的方向,僵硬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