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智宽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林万山有些坐不住了。
“沈大人”他屁股暗中用力,随时准备起身,“恭喜您竞得赤棘草液,下官便不多”
话还未说完,便被沈筝打断:“林大人再坐会吧。”
沈筝抬眸,目光穿过雕花围栏看向竞台:“本官初来乍到,不太懂阁中规矩,稍后交割,还望林大人能在旁帮本官看着一二。”
林万山闻言愣住。
初来乍到?
不懂规矩?
还要他帮忙看?
第五商会的人不是在吗?他留下来做什么?
难道
林万山眸光一转,看向沈筝腰间瘪瘪的荷包。
难道是想让他帮忙付账?!
一时间,林万山思绪万千,最后只余万般酸楚。
早知道就不派人来威胁了。
不,还要更早。
早知道,就不开口叫价了
正当林万山万般懊恼之际,下一样竞品已经上台,云娘清了清嗓,笑着开口:“虽赤棘草液已名花有主,但小阁给诸位准备的惊喜,可还没有结束哦接下来这件竞品,可是专为咱大周的文曲星们而生的稀罕物!”
一听此言,沈筝脑中原本就紧绷的一根线,“啪”地断了。
为“文曲星”而生的稀罕物?
她面色陡然转沉,抄起桌上帷帽带上后,快步走向围栏。
林万山见状暗中叫“坏”,也忙不迭起身跟她到了围栏前。
堂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甚至已有宾客按捺不住好奇,高声追问:“云管事又在卖什么关子?到底是何等好物?赶紧掀开给我等瞧瞧!”
云娘莞尔一笑:“那诸位贵客可得看仔细了。”
托盘上的猩红绒布应声而落,盘中,一对血玉瓶互相依偎。
“又是药?”堂中众人面露不解,甚至有些失望,但还是追问:“云管事,此物为何?”
云娘指尖拂过瓶身,声音低柔却字字清晰:“此物,名为‘凝神奇丸’,同赤棘草液一样,乃西域产的奇珍!”
“又是西域来的?”
有赤棘草液在先,众人先入为主,纷纷认为此物确有妙效。
有人追问:“云管事,此物具体有何妙用?”
“那妙用可就大了!”云娘一边示意侍人高举托盘,好让各层宾客都能看清,一边笑道:“在座的诸位贵人,平日皆是日理万机的人物,想必手中事务忙起来时,诸位总免不了头昏脑胀吧?”
一句话,既夸了阁中宾客,又暗藏体恤。
众人纷纷答:“确有其事!”
“鄙人家中商铺遍布三州,每到月底之时,光是看账簿便看得人头眼昏花”
“当年在下苦读之时,夜夜三更见灯火,五更闻鸡鸣,熬得神思倦怠,最后也唉,不提也罢。”
“”
议论声如潮。
云娘见效果达到,指尖轻点玉瓶,声音带了丝蛊惑:“诸位的贵人的困苦,云娘都懂,故此次竞买,阁中特意为诸位寻来了这件奇宝。每日一粒‘凝神奇丸’下肚,即刻便能凝神静气,头脑清明。”
顿了顿,她接着道:“于学子而言,四书五经过目不忘,下笔成文如有神助!”
“于官员而言,断案析理分毫不差,饶是案牍如山,亦能应对自如!”
“于乡绅老爷们而言,纵是日夜算账目、查账本,亦能事半功倍!”
随着云娘话音落下,阁中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激烈的讨论声。
有人意动。
有人质疑。
亦有人想起了一则“传闻”:“这东西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灵散’?”
“‘灵散’?”旁边人好奇发问:“‘灵散’又是何物?”
“您没听说?”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压低声音道:“我也刚听人说不久说是鹿鸣书院有位柳阳府籍贯的学子,长期服用那‘灵散’,导致一口牙全都烂了,甚至疯魔,还差点伤了书院山长!”
“竟有此事?!”旁人大惊,将信将疑:“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未曾听闻?”
“也没几天”此人四看一眼,抬手挡住了嘴:“这消息我是听柳阳府那边来的商人说的,他们还说,他们沈知府直接下令禁了‘灵散’,谁敢服用,府衙便抓谁!”
“什么?竟如此严重?”旁人目瞪口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这么大的事儿,我为何从未耳闻?”
这不合常理。
近些日子来,袁州府内关于柳阳府的传言不少,但唯独这则几日前的传言,他竟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讲话之人眸中露出一丝怯意,声音更低:“府衙压着呢说是此事无理无据,乃空穴来风,若谁再传,便是故意损害鹿鸣书院的名声。故不过半日,这传言就跟道轻烟似的,被风给吹了个无影踪,我也就没当真,您听了就听了,可别再往外讲了”
旁人缓缓点头。
这种事,本该当个乐子听听得了。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那缕刚对“凝神奇丸”升起的向往,却在逐渐下落。
再抬眸看向台上时,云娘已经报出了底价:“两瓶凝神奇丸,共一百二十粒,起竞价六千两!”
和赤棘草液同样的起竞价。
三楼雅间,敲门声拉回了沈筝思绪,华铎上前开门,陈智宽低声禀报:“大人,账房前来办理交割了,东西也在。”
“进来。”沈筝压下惊怒,坐回桌旁。
账房躬身行礼后,开始拟定文书。
沈筝目光落在文书上,指尖不自觉地攥紧。
“灵散”不过是换了个皮,竟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聚宝阁竞台
何等嚣张。
且自“凝神奇丸”登台以来,她竟未在堂中听得半句和“灵散”有关之言。
是巧合还是必然?
袁州官府,在这场竞买会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沈筝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笼罩在袁州上空,随时可能轰然落下。
但她不能急,更不能轻举妄动去破坏这场拍卖。
先不说许云砚还在等她救命,单论这盘根错节的局,唯有沉气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