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花将玉侬的话听了进去。
回家之后主动找了肖文谈话,把李三柱出现要挟她的事儿,以及要挟的内容一并坦诚。
没有想象中的埋怨和嫌弃,甚至都没什么波澜。
“我想到了。”
他这样说,良花没想到。
肖文半躺在床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最近你老是魂不守舍,我也不敢问。”
“我怕你”
算了,现在说出来反而像不信任对方的举动。
“别怕,我们一起应对,谁家都会碰上这样的事儿。”
谁家都会么,良花坐到床上,看向肖文,自己贪恋美色挑来的人,人品居然真的很不错。
随后选择将李三柱的事儿搁置,将玉侬提出来的修建支渠的提议讲出来,准备和他商量一下。
“想法倒是好,可是不管哪方面来说,都有些难办。”
“我也知道,他们说不用砖不用石头,只挖渠。风险有,挑战也存在,但是八组的地理位置又高于现在的主干渠所在的六组,我在想,或许挖井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方法。”
肖文也沉默着,两人都聊不下去了,各自思考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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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两年的天灾太多,粮食遭了殃,从人口密集的地方往地广人稀的地方跑的,越来越多。
八组的人口从玉侬来的时候的小十户,发展到现在将近四十来户,已经成了颇具规模的村子。
偏偏今年干旱少雨,大队里的粮食怎么也不够养活这么多人。
只能看着人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少。
挖渠的事儿行不通,挖井却迫在眉睫。
老队长和几个组的代表一起商讨着,让各组自己想办法集资挖井。
“各个村子里挖上一口井,也花不了多少。”
“老队长,你这个话说得不对吧,我们都是在为大队这个大集体做贡献,怎么到了挖井的时候,你叫我们自己来,这不公平!”
老队长捋捋自己的衣襟,十分无奈地叹气。
“那你叫我咋办,修一个两个大队还能撑住,可是大队有几个小组了?大队也没有经费,没有资金,说白了就是没钱修,几个组的人口都多少了,你们各自想想办法,也是为了集体做贡献!”
大家都不大乐意,可也知道没办法,事情就这样卡在了死胡同。
“算了,挑水吧,走得更远点挑水,每天赶牛车去黄河边拉。
“快要十里路了呀!”
“你们村十里,我们都快二十里了!”
每天来来回回的怎么经得起折腾。
最终还是吵了一通后没了结果,散了。
八组内部几乎家家都在讨论着这事儿。
一大早,赵蛮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看着玉侬一脸的愁容,忍不住开了口。
“你别管了,又不止咱们村这样,再说那事儿是你能左右得了的。”
李秀云对此很是不赞同。
“挖渠引水还是挖井吃水,对于咱们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咱们地里的庄稼还指着这点水吃呢,今年都这样大旱了,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地里的庄稼都旱死?我们来年吃什么呀!”
赵蛮狠狠瞪一眼李秀云。
“就你话多!”
“好啦,我们要下地了,赵姐你在家里先晒着,等我们回来再带你回屋。”
玉侬拿起锄头就要出门,地里虽然旱,庄稼长得不好,可野草倒是依然强劲。
趁着还没到晌午天最热的时候,大家赶紧下地除草。
玉侬拎着锄头,到了地头,碰见了一同来下地的王二旦夫妻。
“姐,你今天可得给我多记几个工分。”
说着挥着锄头就铲下一株长得茂盛的马齿苋。
“咱的猪有福了。”
玉侬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锄头。
“不光你要干,我也不落你们后头呢,凭啥给你多记工分。”
王二旦笑嘻嘻的,“凭账本在你手里呗。”
大家手上的活儿不停歇,嘴也没个停下的。
“放屁,王二旦我看你是骄傲的忘了自己姓甚。”
“我姓刘,我叫,我叫刘金宝的爹!”
“我去你的,我刘金宝哪天有的你这样的爹。”
玉侬也乐呵呵地在田垄边看着他们,随后熟练的跪下,俯身,左手撑在身侧的土里,稳住平衡,右手握紧了那把木柄被手掌磨得光滑的短锄。
这锄头比男人用的轻巧些,是她特意挑的。
她的动作不快,胜在稳。
锄头刀刃在烈日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寒气,贴着地皮落在草根上,向上一挑,利落地连根拔起。
锄出的草顺手拢到一旁,动作连贯。
中间休息的时候,王二旦直起腰来环顾一周,笑着和玉侬打趣。
“姐,你这跪着是不是比咱站着的效率高,怎么比我们多出这么快出一长溜。”
玉侬已经到了头,王二旦还剩好大一截儿。
李秀云打开水壶喝了水,笑嘻嘻的,“王叔,你还不如我呢,再不抓点紧,小心工分垫底。”
“你们年轻,我哪赶得上。”
李栓正抬起头来,手撑着锄头,比画比画他们之间的隔了第五步的长度。
“你瞧瞧这距离。”
王二旦擦把汗,无奈地笑笑。
“谁说种地这事儿不看天赋,我王二旦真是栽了,想多挣点工分,反倒看起来要被记过扣工分了。”
玉侬喝了水,把水壶和给李秀云。
“不许造谣啊,我哪有那么刻薄。”
大家都笑呵呵的,一路上说着话聊着天干活。
玉侬继续跪着,每除净一株草,眼前便清爽一分,心里也踏实一分。
这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多吸走一分水分和养分,苗就要少长一分。
慢慢地,在她手边,被铲除的马齿苋和其他野草,萎蔫地堆成了一小堆。
最后集中在一起,由年轻力壮的后生们拉回去,喂给组里养着的几头猪。
这一跪大半天,结束了准备回去吃饭时,她腿麻得站不起来,缓了好一阵才舒服一些。
李秀云上前搀扶着,还有些拉不动,还是呈文也过来了一左一右的搀着她起身。
“老了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随即回过头,看了眼这片地方,只剩庄稼一片片地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