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文缩在角落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李秀云兴奋地蹦蹦跳跳，又看着阿斯的殷勤和眼神变化。
咽了咽口水，垂下了头。
赵蛮嗔怪，玉侬在调解气氛，李栓正自顾自地喝着热水暖和身体，只剩下他手足无措。
分明是自己的家，怎么有些格格不入的难堪。
他抬眼，看见李秀云正和阿斯有说有笑的出了地卜子。
“那你慢点走啊，小心雪天路滑。”
声音俏生生的，一股甜腻的活泼。
李秀云转回身，重新钻进了地卜子。
呈文也随即地下了头。
有些烦躁，却又说不出口。
“秀云，你和呈文今天出去看看，看看周边有没有还能吃的东西。”
“哦，好。”
李秀云爽快地答应，依然神采奕奕。
呈文听着她爽脆的声音，头沉得更低了些。
日子愈发艰难，赵蛮难免担忧，阿斯送来的东西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今年势必要类进了裤腰带过日子。
来年希望野外的植物长得更茂盛一些，不然他们实在难以维持生活。
“呈文我们走。
李秀云叫上他，准备去远一些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抓些野味或者野菜根茎。
等两人出了门，赵蛮就忍不住抱怨。
“从前不是说一直在大队里吃饭？工程干完了就说不行，还是各家管各家的饭，我还以为今年就算是收成不行，也能熬过去呢。”
“一起吃饭到底太麻烦，肯定不能一直持续下去，挖渠那会儿是刚好赶上了。”
李栓正扒拉一下炉膛里的火苗。
“你到底是哪方的人。”
赵蛮对他的维护感到不满。
“我能是哪方的，但这也没办法，本来也没持续多久的事儿。”
“李栓正，今天我可摊开来跟你说话。”
李栓正不明就里，赵蛮的脸看着实在是有些太严肃了，让他有些回想自己该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惹了她不开心。
可怎么翻来覆去的想，自从大哥夫妻进去之后自己似乎没有在犯过蠢，难道是关于大哥的事儿？
李栓正正想着，听到赵蛮说起来。
“你觉得阿斯咋样？”
“挺好的啊。”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不是揪他的毛病就行。
赵蛮狐疑地看向他，“你这么喜欢阿斯？”
李栓正依然不明就里，“说不上喜不喜欢，怎么也是救过秀云的命，还一直帮助我们，怎么也算交情深的。
“如果把李秀云嫁给他，你乐意不？”
“啊？”
李栓正对于这个话题的突然变化，无所适从。
“秀云不是喜欢呈文嘛？”
玉侬多希望此刻自己并不存在。
赵蛮皱着眉头：“你从哪儿看出来的秀云喜欢呈文？”
李栓正：“当初要不是喜欢他，干嘛要那么努力抢板车和柜子？”
赵蛮略有些无语，那会儿呈文才多大，哪能清楚这些东西。
“咱俩结婚的时候也才十来岁，秀云现在的年纪，早就生了她了。”
“那不一样！”
李栓正转过头来，“我还以为你是不想秀云嫁人呢，一直也没吱声，怎么现在说她要嫁给阿斯？”
赵蛮指着摆在地卜子中央的两袋子肉干和黄油，“那你以为这些是啥。”
李栓正眼神清正，“阿斯他额吉看我们困难，送过来帮我们的呗。”
赵蛮：“你还真信？”
李栓正：“有什么不能信的，老额吉是个好人。”
赵蛮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压低了声音。
“你没看见阿斯看咱秀云那眼神？没看见他隔三岔五就往咱这儿跑？从前是送肥料，现在是送肉送油，又是教骑马又是隔三岔五的关心，你觉得凭啥，凭啥！”
李栓正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赵蛮的话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兴许人家就是热心肠。”
赵蛮彻底跟他摊开了讲。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心思，我都不能让秀云嫁过去，最好就在新华大队里找，牧区那边太远，我绝对不同意。”
李栓正拧了拧眉头，半天没说话。
“那她跟呈文”
玉侬这时候不得不接话，“李大哥，赵姐，孩子感情的事儿我是不掺和的，秀云和呈文如果互相喜欢，自然皆大欢喜，可是我看现在这个情况并不是这样，我还是尊重孩子的想法，咱们做爹妈的，心里有个数就行，别急着拦，也别急着催。”
赵蛮沉默。
李秀云，正和呈文一前一后走在村外的雪地里。
李秀云还在兴奋地回味着刚才和阿斯的聊天，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呈文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喂，呈文！你说咱们今天能逮到兔子吗？”
李秀云回头，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光。
呈文闷闷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她冻得通红的耳垂上，那里光秃秃的。
“阿斯大哥说，他们还会用弓箭打猎，可厉害了！下次见到他，我也想学学怎么用弓箭。”
李秀云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
“嗯。”
呈文的声音更低了。
他弯腰，从雪地里抠出一块石子儿，远远抛出去，沉闷地落在雪地上，附近什么动物也没出没。
李秀云终于注意到他的沉默，停下脚步。“呈文，你咋啦？从早上起来就耷拉着脸，谁惹你了？”
呈文抬起头，看着她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明媚的脸庞，随着她说话，双唇一张一合，吐出一缕白色的雾气，很是好看。
“没事。快点找吃的吧，天冷。”
他加快脚步，低着头走到了她前面，不再看她。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她提起阿斯时那发亮的眼睛，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的情绪就会压抑不住。
李秀云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撇了撇嘴，觉得今天的呈文格外古怪难懂。
她快跑几步追上他，也不再提阿斯，只是叽叽喳喳地说着哪里的枯草下面可能藏着能吃的根茎。
呈文听着，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