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旦没有答应。
张圆圆撇撇嘴，“行了，我也没指望跟着你能享什么清福。”
肖文和技术员精确标定了集水坑的位置。
王二旦二话不说，第一个跳下冰冷的泥水，和李秋风等人一起，用铁锹和镐头，在渗水最严重处下方奋力挖掘。
泥水冰冷，很快浸透了他们的棉裤，但没人退缩。
挖出一个深坑后，浑浊的地下水果然听话地汇聚过来。
他们又按照计划，用村里能找到的陶管和石板，小心翼翼地砌筑了一条小小的导流暗沟，将汇聚的水引导向旁边一个临时挖出的泄水洼地。
后山的采石点也热闹起来。
玉侬和赵蛮等人组成妇女队，负责将较小的碎石和砂砾填充到大石块的缝隙中，再用木槌仔细敲实。
这活儿需要耐心和细致。
天气越来越冷，一旦地冻硬了，施工将变得极其困难。
肖文又动员了新华村各组全员上阵。
能动弹的都来了。
夜里也点上马灯，燃起篝火也得继续干。
在全村人近乎疯狂的共同努力下，进度快得惊人。
被冲毁的渠段被彻底清理加固，新渠道的碎石垫层和夯土渠壁显得异常坚固。
导流沟平稳地工作着。
当最后一方土被夯实，肖文拿着水准仪再次测量时，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乡亲们！我们成功了！我们补好了被冲毁的渠，还众志成城地做完了所有的工程！”
人群中先是短暂的寂静。
不知是谁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在每个人脸上绽开，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掌声很快连成一片，在寒冷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响亮。
王二旦一屁股坐在夯实的新渠边上，看着眼前的成果，傻呵呵地笑着，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抬起胳膊用袖口用力抹了把脸。
这渠，总算成了。
大队队长双手伸出来往下压了压。
“乡亲们！静一静！咱们的渠身是修好了，还有些收尾工作得继续做，一鼓作气！”
-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
玉侬往屋里端了柴火进去，呈文手脚麻利地快速塞进炉膛。
赵蛮从隔壁端了碗热汤过来。
“今年手里面还是没剩下什么东西，天又冷，还是喝点汤暖和暖和。”
蔓菁用盐腌渍成咸菜，又能下饭，又能煮汤。
“巴雅尔说，咱们都没完成指标，也不知道明年又是个什么光景。”
土地里长出来的庄稼，看着满目金灿灿的，怎么收割入了仓，就剩下那么点，还不够交上去的。
“要是有个什么东西，水渠也没修完，开春还得下苦。”
赵蛮叹着气，秋天的时候大家还兴冲冲的，觉得今年冬天的日子肯定好了。
谁能想到，还不如上一年呢。
玉侬把汤分成两份，又把半碗还了回去。
“你家里现在也不宽裕，现在地窖里都没什么东西了。”
自从她俩开始挖地窖以来，村子里各户都陆陆续续地挖了自家的窖子，想偷摸地搜刮一些都没办法。
“喝吧，都是汤水，没几片菜。”
赵蛮坚持让玉侬喝下去，玉侬也没再推辞。
现在粮食紧缺，能吃一点是一点。
虽然生了火，但依旧抵不住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寒意。
玉侬和赵蛮对坐着，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蔓菁汤，眉头都锁着解不开的愁绪。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赵蛮叹了口气，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闷。
正说着李秀云和李栓正也钻进来屋里来。
“这天冷开这么快，给我冷得打哆嗦。”
李栓正说着，用手搓了搓脸。
玉侬问，“你俩吃过没？”
“吃过了，蔓菁汤汤。”
玉侬还想着要不要把家里吃的拾掇拾掇，给他们一家垫垫肚子。
正想着，屋外一阵马蹄声。
李秀云好奇地探出脑袋去看。
“阿斯大哥？你怎么来了！”
玉侬和赵蛮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门帘被掀开，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阿斯高大的身影弯着腰钻了进来。
他帽檐和肩头都落了一层薄雪，脸颊冻得通红，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他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用厚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玉侬婶，赵婶。”
阿斯礼貌地打了招呼，目光很快落到李秀云身上，眼神柔和了一瞬。
“阿斯，这大雪天的，你怎么跑来了？”玉侬连忙起身。
阿斯将手里的包裹放在炕沿上，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憨厚地笑道，“这场雪下得早，估计后面路更不好走了。我额吉惦记着你们，今年收成又不大好，让我送点东西过来，应应急。”
他说着解开了包袱，里面是有两罐子黄油，两小包风干肉条。
玉侬看得吓了一跳。
“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
“您别客气，”
阿斯摆摆手，语气真诚，“我们牧民，别的不多，这些还是有的。天冷，吃这个扛饿。”
玉侬接过东西，感激地说，“阿斯，真是谢谢你额吉，也谢谢你了！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快，坐下烤烤火，暖暖身子！”
“哎，好。”阿斯也没推辞，在靠近火膛的地方坐了下来，位置正好挨着李秀云。
目光也不自觉地飘向李秀云。
李秀云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肉干咽口水，察觉到阿斯的目光，憨憨一笑。
“秀云。”
阿斯忽然转过头，看着她，很自然地问道，“天冷了，骑马更得注意，下次我再教你怎么在雪地里控马，不然容易打滑。”
说到这个李秀云就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阿斯，“好呀好呀。”
“等天气好点，路好走了，我带你去我们牧场看看，冬天有冬天的景致。”
“真的吗？”
说着就蹦了起来，在狭小的地卜子里扬起一片尘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赵蛮埋怨的眼神投过来，李秀云也只能求饶。
“妈，我就是太开心了才这样，以后绝对注意！”
“臭丫头，好歹还是在自个儿家，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