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额发。梦中那灰色道观和忙碌道士的景象仍历历在目,特别是那位老道士威严的声音:“你不要在这儿影响到我了”,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他看了看表,凌晨四点。作为稷下大学考古系最年轻的教授,他今天有一场关于战国时期灵魂观念的讲座需要准备。但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让他心神不宁——同样的道观,同样的道士,还有那个总是出现在梦中的高挑女子。
讲座结束后,系主任带来一位访客。“李明教授,这位是柳儿小姐,她在国际古董界很有名气,特意来听你的讲座。”
转身的瞬间,李明愣住了。眼前的女子正是他梦中那个高挑丰腴的女性,一米七八的身高让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穿着自由而别具一格的亚麻长袍,颈间挂着一条融合了多种文化元素的银饰,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
“李教授,你的观点很有趣。”柳儿伸出手,腕上的银镯叮咚作响,“灵魂作为一种文化记忆,跨越时空存在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他们很快发现彼此有着共同的梦境。柳儿描述了她梦中的瓷器店和灰色道观,与李明的梦惊人地相似。
“这不是巧合。”柳儿神情严肃,“我怀疑这与稷下学院遗址有关。”
接下来的调查中,他们发现了一份古老的竹简,记载了稷下学宫一个被历史遗忘的秘密学派——“守梦人”。这个学派的学者相信,通过特定的梦境可以触及灵魂的世界,保存远古的记忆与智慧。
“看这里。”一天深夜,李明在图书馆古籍区激动地指着一卷帛书,“记载说守梦人用特殊瓷器作为‘魂器’,储存重要记忆。当危机来临时,他们将一批重要秘密分散藏匿,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被送到了”
“西方。”柳儿接话,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光芒。
第二天,柳儿带来一个包裹。打开层层保护材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瓷器碗,形状如同绽放的花瓣,釉面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这是我周游各国时在英国得到的,”柳儿说,“卖家说它来自一个古老的东方家族。”
李明屏住呼吸——这正是他梦中见过的瓷器。柳儿轻轻打开碗盖,里面空无一物,但碗底刻着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小篆:“梦回稷下,魂归其所”。
“我一直在国内外流浪,寻找这些散落的魂器。”柳儿的声音低沉,“有人告诉我,只有稷下学院真正的守梦人后裔才能解开其中的秘密。”
随着研究的深入,他们发现李明可能就是守梦人的后代,而柳儿则是“护梦人”一脉的传承者,世代负责保护这些魂器。
一天夜里,他们带着瓷器来到校园最古老的建筑——据说建在当年稷下学宫遗址上。当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瓷器上时,碗壁突然显现出奇异的花纹,整个房间被柔和的光芒笼罩。
“我明白了,”李明恍然大悟,“这瓷器是一个记忆容器,而道观梦境是解锁它的钥匙。”
在接下来的满月之夜,他们按照竹简记载的仪式,将瓷器放置在特定位置。随着月光角度的变化,瓷器上的花纹在墙上投射出一幅复杂的地图,标注着多个隐藏点。
“这就是守门人保护的秘密。”柳儿惊叹道,“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比任何物质财富都珍贵的上古智慧。”
就在他们解读地图时,三个灰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阴影中。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面容冷峻。
“李教授,柳儿小姐,我们是守梦人当代的守护者。”男子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解开了先祖的秘密,但现在必须离开,这里由我们接管。”
李明突然意识到,这些人的面貌与他梦中道观里的道士惊人相似。
“不可能,”柳儿挡在瓷器前,“守门人的职责是引导,不是占有。”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突然整个房间的光线扭曲起来。李明感到一阵眩晕,周围景象开始变化,熟悉的灰色道观逐渐在月光中显现——不是实体,却比实体更加真实。
“这里是意识空间,”男子解释,“真正的稷下道观。我们一直在这里工作,维护着记忆与现实的平衡。”
李明看到周围有无数人影在忙碌,引导着半透明的光影在道观的不同区域移动。这正是他梦中见过的景象。
“那些魂”李明喃喃道。
“是文化记忆,人类集体意识的一部分。”男子点头,“我们负责引导它们循环,避免记忆湮灭。”
这时,那位在李明梦中出现过的老道士走来,依旧是一身灰衣,花白胡须,面容慈祥而威严。
“掌门。”中年男子恭敬行礼。
老道士看向李明和柳儿:“你们解开了魂器的秘密,证明你们确实是正统传承者。但现在的世界还未准备好接受这些知识。”
“为什么要隐藏这些智慧?”李明问道。
“因为力量越大,责任越重。”老道士叹息,“历史上,每次这些秘密被滥用,都会导致灾难。我们选择等待合适的时机。”
柳儿坚定地上前一步:“但现在是信息时代,人们有权了解意识的本质。”
老道士沉默良久,最终点头:“也许你们是对的。但必须通过考验,证明你们能承担这份责任。”
考验在意识空间中进行,李明和柳儿面对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欲望。最终,他们凭借对知识的真诚追求和对彼此的无条件信任,成功通过了考验。
“很好,”老道士欣慰地笑了,“守梦人的传承就交给你们了。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于控制,而在于理解与平衡。”
当他们回到现实世界,灰衣人已经离开,只留下那个花瓣形状的瓷器和一张字条:“梦回稷下,魂归其所”。
第二天,李明和柳儿在校园里成立了“意识与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吸引了全球顶尖学者参与。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校园最古老的建筑里,每当月圆之夜,灰色的道观依然会若隐若现,里面的道士们仍在忙碌地工作着,维系着两个世界的平衡。
而那个巨大的瓷器碗,如今摆在李明办公室的显眼位置,里面不再空无一物,而是养着一株奇异的蘑菇——柳儿的幽默感使然,她说这能提醒他们,最不可思议的真相往往隐藏在看似平常的表象之下。
研究中心成立后,看似步入了正轨,但李明和柳儿都清楚,那晚在意识空间中的经历只是打开了更深邃大门的一道缝隙。那个巨大的瓷器碗被妥善安置在研究中心最里间的静室,它不再显现奇异的花纹,仿佛只是一件精美的古董。但每当夜深人静,李明独自面对它时,总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能量脉动,如同沉睡巨物的心跳。
柳儿依旧保持着她在世界各地游历的习惯,但行程中多了明确的目的——根据记忆中那幅短暂显现的地图,寻找其他散落的“魂器”和守梦人留下的痕迹。她发回的照片和资料充满了世界各地的风情,也夹杂着古老的谜题。
一个雨夜,柳儿风尘仆仆地归来,带来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狭长木盒。她的眼神中混合着疲惫与兴奋。
“在敦煌附近的一个废弃驿站遗址找到的,”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卷色泽暗沉、但保存相对完好的帛书,“和之前的竹简不同,这上面记载的不是理论,更像是操作手册。关于如何主动进入‘稷下道观’,以及在那里进行更复杂操作的方法。”
李明接过帛书,上面的古文字需要仔细辨认,但配图却相对清晰:一些打坐的姿势,意识流动的示意图,以及如何利用特定器物(比如那个瓷器碗)作为“锚点”,稳定精神与那个意识空间的连接。
“这太危险了,”李明皱眉,作为学者,他对这种近乎“灵魂出窍”的实践充满警惕,“没有指导,贸然尝试,万一意识被困在那个空间怎么办?”
柳儿指着帛书末尾一段模糊的铭文:“你看这里,‘需双魂相引,守护相生。一者探幽,一者锚定’。意思是需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作为探索者深入,另一个作为锚点,在现实世界保持连接,确保探索者的意识能够返回。我认为,我们就是这‘双魂’。”
无法否认,李明内心也有着强烈的好奇。那些梦境,那个灰色的道观,那些忙碌的魂影,都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经过数日的准备和帛书上方法的练习,他们决定在下一个满月之夜进行尝试。
满月清辉再次洒满静室。巨大的瓷器碗被放置在房间中央,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李明和柳儿相对而坐,按照帛书的指引调整呼吸,将精神集中于碗上。渐渐地,李明感到周围现实世界的边界开始模糊,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他不是被动地被拉入,而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像一缕轻烟,脱离身体,投向那个碗所指向的奇异维度。
灰色的道观再次呈现,比梦境中更加清晰、稳固。他“站”在长方形场地的入口,能看到两侧十二个区域中,灰衣道士们依旧在忙碌,引导着模糊的光影。但与梦中不同的是,这次他能更清晰地“听”到一些低语和吟诵的片段,像是无数记忆碎片在低回。
他尝试向道观深处走去,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观察。他看到有的区域里,道士们正在将一些过于黯淡、几乎要消散的光影(或许是即将湮灭的记忆)注入新的能量,使其重新明亮;有的区域则在将一些过于躁动、充满负面情绪的光影进行安抚和净化。
“你能看到更多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李明转头,看到那位老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掌门,”李明恭敬地行礼,“这些魂,都是人类的集体记忆?”
“是,也不全是。”老道士捋着胡须,“有些是强烈的个体意志留下的印记,有些是历史事件的共鸣,有些是知识的结晶,甚至有些是未来的可能性投影。道观是一个中转站,一个修复厂,也是一个图书馆。我们维护着它们的平衡与循环。”
“为什么选择我们?为什么是现在?”李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老道士的目光投向道观幽深的尽头:“因为‘墙壁’正在变薄。现实世界的喧嚣和迷失,正在侵蚀这个意识空间。有些本该安眠或循环的记忆被惊扰,有些来自更深意识层面的‘噪音’正在渗入。我们需要新的力量,需要你们所代表的,与现代社会连接更紧密的理解方式,来帮助维持平衡。”
他指向道观一侧的墙壁,李明注意到,那里似乎比周围更加阴暗,甚至能看到一些不规则的、如同裂纹般的扭曲痕迹。
“那里”老道士声音凝重,“最近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似乎有外力在试图强行闯入,或者唤醒某些不该被唤醒的东西。”
就在这时,李明感到一阵剧烈的拉扯感从现实世界传来,是柳儿发出的信号——锚点在动摇!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老道士袖袍一挥,“记住你看到的。危机也是契机。保护好魂器,它会是指引方向的罗盘。”
李明的意识迅速回归身体,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气,发现自己还坐在静室的地板上。柳儿脸色苍白,额头见汗。
“刚才有一股很强的干扰,”柳儿心有余悸地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切断我和你的连接,冲击那个瓷器碗。不过好像被什么东西挡回去了。”
李明看向房间中央的瓷器碗,在月光下,它似乎比之前更加莹润,碗壁内部,隐约有极淡的光丝流转,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化的图案,像是指向某个方向。
“不是好像,”李明沉声道,将道观中的见闻告诉了柳儿,“掌门说的外力干扰,可能已经影响到现实世界了。有人在打这些记忆和意识的主意。”
柳儿眼神锐利起来:“看来,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守梦人的职责,比我们想象的要沉重,也有趣得多。”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和城市灯火:“既然有人不想让这些秘密沉睡,那我们就主动出击。根据你带回来的‘罗盘’指示,下一个线索,恐怕不在国内。”
李明走到她身边,看着月光下那个巨大的瓷碗,碗中的光丝似乎隐约指向西方。他想起梦中柳儿曾拿出的那个“英国瓷器”,以及老大曾说“秘密已发到国外”。
碎片正在连接,一场跨越现实与意识、贯穿东西方的冒险,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个灰色的稷下道观,将成为他们这场特殊战争的核心战场。
李明猛地从书桌上抬起头。
电脑屏幕还亮着,文档上是写到一半的关于战国灵魂观念的论文。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远处传来操场上学生活动的隐约喧闹声。
办公室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堆满书籍,安静,带着墨水和旧纸的味道。那个巨大的、花瓣形状的瓷器碗并不在房间里。
刚才的一切——柳儿、守梦人、灰色的道观、老道士威严又慈祥的面容、意识空间的冒险——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种强烈的情感余波和些许清晰的碎片,但它们正被现实的触感快速覆盖。
是梦。
一个异常漫长、清晰、逻辑自洽得惊人的梦。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抓住那些迅速溜走的细节。柳儿的样貌,她高挑丰腴的身姿,自由别具一格的穿着,还有她看着自己时那种感兴趣的眼神如此真实。还有那道观,灰色的墙壁,忙碌的灰衣道士,那种忙碌而肃穆的氛围
他甚至还能隐约感觉到那位老道士说话时,声音里带着的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耐烦?
“你不要在这儿影响到我了。”
这句话异常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带着一种奇异的刺激感。
李明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种不真实感。大概是最近研究压力太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可能是把某个学术会议的片段、某本古籍里的描述,甚至可能是无意中瞥见的某个影视剧画面,在梦里糅合成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
他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更清醒了些。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论文才写了一半。他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工作。
然而,当他移动鼠标,光标在文档上闪烁时,他却迟迟无法敲下下一个字。
梦里那种“也许真的有魂,有附身”的感觉,那种对意识、对记忆、对某种超越现实维度的存在的模糊感知,像一层薄纱,笼罩在他的思维之上。老道士关于“墙壁变薄”、“危机也是契机”的话语,虽然知道是梦,却莫名地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校园。阳光明媚,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有序、符合逻辑。
可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仿佛在寻找什么不存在的东西。然后,他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个奇怪的梦。
他回到书桌前,决定暂时把论文放一放,也许需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当他关上办公室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书桌一角,那堆杂乱书籍的最上方,安静地躺着一本他确定自己从未买过的、装帧奇特的旧书。书的封面是暗灰色的,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模糊的、类似花瓣形状的凹陷印记。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恰好落在那个印记上,仿佛有微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