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稍微缓过来一点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一睁眼，腰还是隐隐作痛。我没敢赖床，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扶着墙挪到客厅，婆婆已经醒了。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大苹果啃得正香，电视里放着她追了好几天的狗血剧，音量开得老大。
看见我出来，婆婆眼皮都没抬，嘴里含着苹果嘟囔：“醒了？赶紧去做早饭，张伟今天要早点去公司，别耽误他上班。”
我没吭声，扶着腰挪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的，就剩几个鸡蛋和半袋挂面。昨天晚上他们吃的泡面盒子还堆在水槽里，油腻腻的，看着就心烦。我叹了口气，接了盆水，把泡面盒子一个个洗干净。洗完盒子，又开始煮面条。
水烧开，把面条下进去，用筷子搅散。等面条快熟的时候，打了两个鸡蛋进去，做成荷包蛋。又切了点葱花撒在上面，滴了几滴香油。一碗简单的葱花鸡蛋面就做好了。
我把面条端到餐桌上，刚转身，就看见张伟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了。他头发乱糟糟的，眼皮耷拉着，一看就是没睡够的样子。他走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就吃，嘴里还念叨：“怎么又是面条啊，天天吃这个，都吃腻了。”
我没理他，转身又去盛了一碗面，端给婆婆。婆婆接过碗，皱着眉头尝了一口，立刻就撇嘴：“这面条怎么这么淡啊？一点味道都没有。你是不是没放盐啊？做饭越来越糊弄了。”
我忍着气说：“放了盐，清淡点吃着舒服。”
婆婆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扒拉着面条，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视屏幕。
我自己盛了半碗面，刚吃了几口，张伟就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说：“我吃完了，上班去了。”说完，他拿起沙发上的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
吃完早饭，我收拾碗筷。婆婆把碗往桌上一推，又躺回沙发上追剧了。她嗑着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还时不时跟着电视里的人物哭哭笑笑。
我把碗筷洗干净，又拿起扫帚，把客厅的瓜子壳扫干净。扫完地，又拿起拖把拖地。腰还是疼，每拖一下，都像有根针在扎着一样。我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拖，额头上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拖完客厅，又拖卧室。张伟的卧室乱得像个猪窝，衣服扔了一地，袜子东一只西一只。我弯腰把衣服捡起来，叠好放进衣柜。又把袜子捡起来，扔进洗衣盆里。
刚收拾完卧室，婆婆又在喊我：“晚晚，给我倒杯水，要热的。”
我放下手里的衣服，挪到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她面前，她接过水，喝了一口，又说：“太烫了，凉一凉再给我。”
我又把水端回厨房，放在一边凉着。刚想歇口气，又看见阳台上挂着的衣服。昨天洗的衣服还没收，今天又该洗新的了。我走到阳台，把衣服收进来，一件一件叠好。叠完衣服，又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倒了洗衣液，按下开关。洗衣机嗡嗡地转了起来，我靠在墙上，喘了口气。
这时候，婆婆又喊我了：“水凉了没有啊？我渴死了。”
我赶紧端起那杯晾好的水，送到她面前。她接过水，喝了几口，又说：“我想吃水果，你去给我削个苹果。要削得干净点，别留皮。”
我点点头，走到茶几前，拿起一个苹果。拿出水果刀，慢慢削起皮来。苹果皮被我削得长长的，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削完皮，又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插上牙签，端给婆婆。
婆婆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嚼了嚼，说：“这苹果不甜，下次买甜一点的。”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
洗衣机停了，我走到阳台，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晾好。风一吹，衣服飘来飘去，我看着那些衣服，心里一阵茫然。这些衣服，有张伟的，有婆婆的，就是没有我的。我的衣服，都被挤在衣柜的角落里，好久都没买新的了。
晾完衣服，我又开始收拾厨房。灶台油腻腻的，我拿了抹布，沾了洗洁精，一点一点地擦。擦完灶台，又擦橱柜。橱柜上的灰尘积了一层，擦完抹布都变黑了。
刚收拾完厨房，就到了中午。婆婆又在喊：“中午吃什么啊？我想吃红烧肉，你去买点肉回来做。”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犹豫了一下。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手里的钱不多了。张伟的工资都交给婆婆保管，我手里只有一点零花钱。
我小声说：“今天别吃红烧肉了，买点青菜炒着吃吧，省钱。”
婆婆立刻就不乐意了：“省钱省钱，天天就知道省钱。我儿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连口红烧肉都吃不上吗？你就是抠门，舍不得给我花钱。”
我没办法，只能拿起钱包，出门去买菜。走到菜市场，看着红彤彤的五花肉，我咬咬牙，买了一小块。又买了点青菜和豆腐。花了好几十块钱，心疼得我直抽抽。
回到家，我一头扎进厨房。先把肉洗干净，切成小块，焯水，然后放进锅里炖。炖肉需要时间，我又开始择青菜，洗菜。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我的汗流得更多了。腰越来越疼，我只能时不时地扶着墙，缓一缓。
炖了一个多小时，红烧肉终于做好了。我把肉盛出来，端到餐桌上。又炒了一盘青菜，煮了一碗豆腐汤。
婆婆闻到香味，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餐桌前。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眯着眼睛说：“嗯，这肉炖得还不错，有点味道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刚坐下，张伟就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喊：“好香啊，今天吃红烧肉？”说完，他赶紧洗手，坐到餐桌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妈，你尝尝，这肉炖得真烂糊。”张伟夹了一块肉，放进婆婆碗里。
婆婆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你在外面上班辛苦。”
他们母子俩有说有笑，把我晾在一边。我看着他们，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的、苦的、辣的，什么滋味都有。
我默默地吃着饭，一口一口地扒拉着，没什么胃口。
吃完午饭，张伟又去卧室睡觉了。他说下午不用上班，补个觉。婆婆又躺回沙发上追剧了。我收拾碗筷，洗碗，擦桌子，拖地。
刚忙完，婆婆又喊我：“晚晚，我有点头晕，你给我揉揉肩。”
我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轻轻给她揉着肩膀。她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揉了没一会儿，我的胳膊就酸了，腰也疼得厉害。我咬着牙，坚持着。
揉了十几分钟，婆婆才摆摆手说：“行了，不揉了。你去把我的老花镜找出来，我要看电视。”
我点点头，在客厅里找了半天，终于在沙发缝里找到了老花镜。递给她，她戴上眼镜，又开始追剧。
我靠在墙上，看着她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一阵苦笑。
下午的时间，我几乎没歇过。一会儿要给婆婆倒水，一会儿要给她削水果，一会儿要收拾她扔在地上的瓜子壳。张伟一直在卧室睡觉，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他醒了之后，拿起手机就开始打游戏，声音开得老大，吵得人头疼。
我没理他，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把家里的脏衣服都洗了，把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把厨房的碗筷都擦得干干净净。
到了晚上，我又要开始做晚饭。婆婆想吃饺子，我又得和面、调馅、包饺子。
和面的时候，腰太疼了，我只能跪在地上揉面。膝盖硌得生疼，腰也像要断了一样。我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调馅的时候，婆婆还在旁边指挥：“多放点肉，少放点菜。我不爱吃菜。”
我按照她说的做，调好了馅。开始包饺子，包了一个多小时，才包完。把饺子下进锅里，煮熟，捞出来，端到餐桌上。
张伟和婆婆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夸饺子好吃。我看着他们，自己却一口都吃不下。
吃完晚饭，张伟放下碗筷，又去打游戏了。婆婆又躺回沙发上追剧。我收拾碗筷，洗碗，擦桌子，拖地，洗衣服。
等我把所有的家务都做完，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挪进卧室。张伟还在打游戏，嘴里时不时喊着“冲啊”“杀啊”。我没理他，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腰像是断了一样疼，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我闭上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看着天花板，心里一遍一遍地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每天像个陀螺一样，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停歇。张伟回家就当甩手掌柜，婆婆就知道躺着追剧。他们看不见我的辛苦，看不见我的委屈，看不见我的腰疼。
在这个家里，我就像个免费的保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眼泪打湿了枕巾，我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怕吵醒了旁边打游戏的张伟，怕吵醒了客厅里追剧的婆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地板上，冷冷的。
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