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客厅里，手里攥着那个印着蝴蝶结的信封。信封被我攥得有点皱。卧室的门紧紧关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每一声都敲得我心里发慌。我在客厅里站了十几分钟。腿都有点酸了。还是没等到婆婆出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信封放在茶几最显眼的位置。我走到卧室门口。想敲门问问。又怕吵醒睡着的孙女。只能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只有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婆婆偶尔翻个身的动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我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想干点工作。可眼睛盯着屏幕。脑子里全是刚才婆婆的反应。她那个冷冷的眼神。还有那声轻飘飘的冷哼。像一根小刺。扎在我心上。我越想越觉得委屈。我掏的是自己的钱。没花家里一分存款。我选的是她念叨了好久的云南团。我做的全是为了她好。怎么就换不来一句好话。
我拿起手机。想给老公发个消息吐槽。又怕他说我小题大做。怕他又劝我忍忍。老公就是这样。每次我和婆婆有点小矛盾。他都让我让着点老人家。说婆婆年纪大了。思想跟我们不一样。别跟她计较。可我也是人。我也有委屈。我也想被人理解。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趴在书桌上。鼻子有点发酸。我跟婆婆住在一起快一个月了。平时小摩擦肯定有。可我都尽量忍着。她做饭口味重。我就多喝点水。她给孩子穿衣服太厚。我就趁她不注意偷偷减一件。她爱唠叨。我就听着不吭声。我想着。只要我多包容一点。家里就能和睦一点。
可这次。我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我掏心掏肺对她好。她却连个笑脸都不给我。我越想越难受。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赶紧抬手擦了擦眼睛。怕被婆婆看到。又要说我矫情。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卧室的门开了。婆婆抱着孙女走了出来。她没看我。也没看茶几上的信封。径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东西。我赶紧站起身。跟了过去。
我说。妈。刚才那个信封你看了吗。那是我给你和爸报的旅游团。纯玩的。不赶时间。
婆婆拿了个苹果。用水果刀慢慢削着皮。削得很慢。果皮卷成一条长长的卷。她头都没抬。语气淡淡的。说。我看到了。
我说。那你觉得怎么样。要是有不喜欢的地方。我还可以改。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也行。
婆婆削完苹果。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递给我一块。我摇摇头说不吃。她就自己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太贵了。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我说。不贵不贵。钱的事你别操心。我赚的钱。就是想让你们老人家享享福。你跟爸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好不容易孩子大了。也该出去转转了。
婆婆放下叉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还是冷冷的。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一把年纪了。跑那么远干什么。折腾。
我急了。说。不折腾的。这个团行程很松。每天睡到自然醒。景点都是慢慢逛。还有专车接送。一点都不累。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洱海吗。这次就能坐船游湖了。
婆婆皱起眉头。声音拔高了一点。说。我说不去就不去。你别再提这事了。我在家带孩子挺好的。出去旅游我还不放心呢。
她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这事彻底没戏了。她不是怕折腾。她就是打心底里不想领我的情。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可我还是忍着。挤出一个笑脸。说。行。那你再想想。要是想通了。随时跟我说。
婆婆没再接话。端着苹果盘子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戏曲频道。咿咿呀呀的唱腔响了起来。她抱着孙女。一边喂苹果。一边跟着电视哼曲子。再也没看我一眼。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凉飕飕的。我知道。再劝下去也没用。只能悻悻地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天。婆婆对我一直不冷不热。说话也是三言两语。能不跟我搭话就不搭话。茶几上的那个信封。她始终没碰过。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个没人要的东西。
我心里堵得慌。想出去透透气。刚好那天下午。家里的垃圾袋满了。我就拎着垃圾袋下楼扔垃圾。
我们住的小区是老小区。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我家住三楼。我拎着垃圾袋。一步一步往下走。走到二楼平台的时候。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声音很熟。是婆婆的声音。还有楼下张阿姨的声音。
我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停在楼梯拐角。不敢出声。
只听张阿姨说。你儿媳妇对你真好啊。听说给你报了云南的旅游团。三万块呢。真舍得。
我心里咯噔一下。婆婆怎么把这事跟张阿姨说了。我还以为她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屏住呼吸。等着婆婆说话。我以为她会跟张阿姨说。我儿媳妇孝顺。知道心疼我。
可婆婆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来。冻得我浑身发抖。
婆婆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委屈。说。好什么好啊。她那是嫌我在家碍眼。想把我打发走呢。
张阿姨愣了一下。说。不能吧。我看你儿媳妇不像那种人啊。
婆婆冷哼一声。声音尖了一点。说。你是不知道。她早就烦我了。平时看我不顺眼。又不好直接说。就想出这么个法子。花点钱把我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我的手紧紧攥着垃圾袋。指节都发白了。垃圾袋的提手勒得我手生疼。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耳边全是婆婆的声音。
婆婆继续说。我才不上她的当呢。她以为花点钱就能把我打发走。门都没有。我偏不走。我就在这住着。我要看着我的宝贝孙女。
张阿姨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可别生气。不值得。
婆婆说。我能不生气吗。我辛辛苦苦过来帮她带孩子。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她倒好。转头就想赶我走。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胸口堵得厉害。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拎着垃圾袋。转身就往楼上走。脚步又快又重。楼梯被我踩得咚咚响。我怕再听下去。我会忍不住冲下去跟婆婆吵起来。
我一口气跑回三楼。掏出钥匙开门。手都在抖。钥匙插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我推开门。客厅里没人。婆婆应该还在楼下跟张阿姨聊天。我把垃圾袋扔在门口。冲进自己房间。反手锁上门。
我靠在门板上。终于忍不住。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我捂住嘴。不敢出声。怕被邻居听到。
我怎么都想不通。我一片好心。怎么就变成了赶她走的坏心眼。我掏三万块钱给她报旅游团。怎么就变成了收买她的手段。
她怎么能这么想我。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我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我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婆婆哼着戏曲的声音。我赶紧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假装在看电脑。
门被推开了。婆婆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笑。跟刚才在楼下跟张阿姨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走到我身边。说。你刚才去哪了。我回来没看到你。
我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下楼扔垃圾了。
婆婆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什么滋味都有。
我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也知道。我和婆婆之间。有一道裂缝。已经悄悄裂开了。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天慢慢黑了下来。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昏黄的光。照在空荡荡的马路上。
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门锁响了。老公回来了。
我听到婆婆快步走过去。跟老公说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哭腔。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