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夜晚,灯红酒绿,繁华异常。
十里洋场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
和津门不同,朝廷对上海的掌控更弱,很多野心之辈大都选择在此扬名。
青帮、洪门、洋人、八旗子弟、名伶舞女数不胜数。
青帮双龙,洪门三头凤,十三太保,赖氏四龙,湖广总督张家幼麟
上海滩四艳‘雪月兰梅’,天蟾茶园沉墨兰 、恩派亚戏院白玉梅、丹桂茶园杨明月、四海楼书房林雪艳
除了这些声名鹊起的煊赫之人,也有法租界巡捕、青帮小头目的黄金荣,火德宗阮仲、逸仙流蒋霆、蓬莱剑派肖无我等后起之秀。
上海是一个躁动的地方,空气中都充斥着名利的味道。
这里不适合静心沉淀,只适合弄潮扬名,很多人学艺有成,便来了上海滩闯荡,想要搏出一个名气。
是故车夫对操着外地口音的傅斩,丝毫不惊讶。
外地人来沪的多,黄浦江送走的也多。
江中所沉都是不安分的人。
傅斩走在大街上,往虹口方向大步行进。
秋风萧瑟,吹不灭上海的火热,临街三三两两的爷们汉子聚在一起,言谈甚欢。
仔细去听他们谈论的内容,大都离不开最近京城发生的大事,说的都是那‘双鬼噬日,皇都惊变’。
走到一个叫梅园的酒楼,有声音传出来。
“关中双鬼就不是一个人的名号,他是很多人,通辑令上一早就有这个名字,之前是傅斩,又来个黎明,最后又是马云,现在马云又改成了傅斩……按我说啊,咱们也能叫双鬼……”
“叫什么双鬼,不如叫三鑫,黄金荣一个的金,我金斧一个金,代金诚一个金,加一起正好三金。双鬼是二,咱们三,压他一头。他去杀太后,咱们就去杀皇帝。咱怎么算都压他一头。哈哈哈哈……”
“斧头,你这个主意好,干了干了……”
酒楼外面,蹲着一个乞丐。
乞丐用鱼骨头正剔牙,扫一眼酒楼,翻着白眼:“傅爷的风采岂是你们能想象的。也就是傅爷不在,否则一个个都剁了你们的头。”
他身旁的小乞丐拍了拍他的肩头:“老洪,你没吹牛,真认识那双鬼?”
老洪望着天空:“想当初我在关中南门庙乞讨,遇到傅爷,他当时正磨刀杀人。”
“傅爷仁义,担心连累到我,亲自把我介绍给白莲教。”
“要不然我怎么会来到上海滩。从关中到上海,可是有几千里地。”
几个乞丐围了过来,有拿烟蒂的,有拿烧酒的,也有个乞丐拿过来半只烧鸡。
“老洪再讲讲呗?”
“对啊,你不是说那豪侠沙里飞还给你做过军师吗?”
“……”
洪涛唏嘘一声,回忆过往,不胜感慨,只可惜物是人非。
他正蕴酿情绪,身前破瓷碗当啷一声,他低头一看,竟是块碎银子。
“多谢这位爷,您发财,您事成,您扬名四海嘞。”
上海乞丐的吉祥话都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傅斩匆匆而过,他没有去和洪涛相认,冒然相认对两人都不好。
尚未走到虹口区,穿着木屐的浪人,已经多了起来。
这些浪人配着倭刀,走路言谈颇为肆无忌惮,反而是华夏人在小心翼翼地行事。
巡逻的捕快对此视而不见,遇到鬼子和国人冲突,他们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
先看国人穿着,要是穷人就先大打一顿,再讲道理。
若是有钱有身份的国人,则劝他们向鬼子道歉。
骨头软这个病,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患上喽。
傅斩穿的衣服是杜心武提供的豪装,加之易容后长得极丑,倒没有人不开眼去找他麻烦。
在海棠街街口,他果然看到车夫口中写着‘狗与清人不得入内’的牌子,不过已经被砸烂。
傅斩抬步往里走的时候,被一个捕快和一个浪人拦下。
“你的,进去干什么?”
浪人的国语很古怪。
傅斩摊手露出一张银票:“进去谈生意。”
那捕快眼皮子一热,紧盯着银票不放。
傅斩渐渐眯起眼睛。
“谈什么生意?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从哪儿来的?”
傅斩四处望了望,北边巷子一股尿骚味,应该公共茅厕,他捻了捻手指:“我懂,咱们去那里?”
捕快和浪人俱是一喜,他们看懂了,眼前家伙的银子怕是见不得人,他这是要贿赂他们。
浪人道:“里面的,进去。”
捕快也道:“快走快走。”
傅斩随着两人进入漆黑的巷子,很快就独自走了出来,两具尸体倒在其中,他甚至懒得收入芥子珠。
这下没人拦他。
《大业光明报》和《日荣民报》紧挨,即使天黑下来,这里依旧灯火通明,里面的人来来往往,十分忙碌。
傅斩进去后,其中有人看了他几眼,发现他不是鬼子,便没去搭理他。
搞得傅斩火很大。
他厉喝一声:“谁叫侯一鸣?”
一个胖女人起身吼道:“叫什么叫?哪里来的外地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没有教养的家伙,怪不得日本贵人都叫你这种人是支那猪。”
傅斩扫过她,压住怒气,拿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是三百两银子,再问一遍,谁叫侯一鸣,我找他有事儿要谈!”
听到三百两银子,一间屋子里冲出来一个眼镜男:“哎呦贵客,快请进屋。”
傅斩:“屋子就不必了,我很忙,侯一鸣在吗?”
眼镜男问道:“您找他有什么事儿?”
傅斩:“他今天写的文章很好,我打算让他再写一篇。润笔费一千两。”
眼镜男喉头滑下一团口水:“您眼光真好,候先生可是在东洋留过学,只可惜他现在不在报社,要不您把您的要求和银子留下,明天我传达给他?”
傅斩暗叫一声可惜。
“我要亲自和他谈,这三百两就留下当定钱!”
把三百两银票交给眼镜男,傅斩又问。
“为什么你们还在工作,他却收工?”
眼镜男道:“我们和人家不能比,人家可是斋藤君的同学,虹口的贵人。”
傅斩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收工?”
眼镜男道:“还得一两个时辰。”
傅斩抱拳:“那就不打扰了,一定要把我的话带到,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再来。”
眼镜男鞠躬:“问题ありません。”
傅斩一怔:“什么意思?”
眼镜男嘿嘿一笑:“日语没问题的意思啦。”
傅斩深吸一口气,离开报社。
一个时辰后。
我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