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门成为朝廷忠犬这事儿,得从大清入关的时候谈起。
那时候皇太极和南少林的法能交情甚笃。
法能是南少林住持悲苦大师的私生子,悲苦大师率领一众高僧暗中相助皇太极。
大清夺得天下后,南少林水涨船高,地位见涨,一度压倒嵩山北少林。
法能亦因此成为佛门魁首。
只是他越发骄纵,竟妄想以方外人的身份,让自己的子嗣迎娶八旗公主格格,被多尔衮不喜,将其幽禁在京城。
释门从此遭受打压,一蹶不振。
但乾隆时期,释门出了一个叫延方的和尚,他以方丈之身,添加朝廷内务府,成为乾隆麾下掌控江湖最锋利的爪牙。
也是从他开始,和尚们找到出路,大都明着添加朝廷,或暗中襄助朝廷。
释门也有真正的大修,但往往待在空山苦修,不入尘世。
如今的释门,早已不容于江湖,有的只是朝廷信任,因此也最怕失去朝廷信任。
若连这点凭依也无了,定会遭受江湖的疯狂报复。
在张静清、左若童进奕亲王府后,日日有佛门高僧登门拜访,把傅斩烦的只想拎着刀子把这些秃驴的头一个个全部剁下来。
可他不但不能这么做,还得去接待这些和尚。
因为朝廷大势就是亲近和尚,掌控江湖。
难不成要靠那些牛鼻子老道?一个比一个犟,别说用,多说两句话就得被气死。
这里不得不再次感谢果亲王这位情种。
他知傅斩是个假货,不能和和尚们有太多交流,以免露馅儿。
特地去寻释门两位在京的高僧领袖,灵隐寺净空和尚、香积寺清光和尚,让他们约束在京僧人,不要擅自打扰奕亲王清修。
和尚们无奈,只得日日诵经,为老佛爷祈福,意图打动老佛爷,能多看他们一眼。
但依然压不住心底惊慌。
“阿弥陀佛,净空法师,不如我等也排一场戏,让佛主、菩萨都下凡间来亲自恭贺老佛爷吉祥?”
“这样是否妥当?佛祖菩萨怕是会怪罪我等。”
“哎呀,我的师兄,奕亲王如今对我们的能力有所质疑,奕亲王可是朝廷擎天白玉柱,万万不可大意,否则会重蹈前时灭佛的复辙,为了香火,佛祖菩萨委屈一下又有何妨?何况,拜的是老佛爷,那可是……佛祖的奶奶辈儿,也不丢人……”
净空老和尚终被说动。
“皆为香火计,排罢!”
……
近日京城发生了几件大事儿。
第一件事儿,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老佛爷心善,又给洋人发钱啦,不但发钱,还给地。
洋人以津门乱子为由,找上门来,老佛爷大度的字一签,条约便成了。
洋人兴高采烈地去建自己的租界港口,还有几个洋人特地留下来,给老佛爷祝寿。
八旗爷们骄傲极了,瞧瞧,连洋人都得给老佛爷祝寿。
第二件事儿则是稀奇事了,和尚们排了一场戏,一群光头,什么十八罗汉、菩萨、佛祖一群人给老爷佛唱戏拜寿。
为了找貌美女菩萨,竟然把金楼最火的涟晴姑娘都找了去,扮演观音菩萨。
不少京城爷们都笑言:和尚找对了菩萨,欢喜菩萨,方显大慈大悲。
而随着老佛爷寿诞日子的靠近,这两件事慢慢失去了热度。
京城的高人越来越多,戏班子争奇斗艳,手艺人各擅胜场
奕亲王府的四喜班子也过了内务府的审核,成为十三个入宫的戏班子之一,赵二喜越发努力,日日排练《三堂会审伽利略》。
这一日,秋风渐起。
奕亲王府。
武场。
张静清正在和傅斩切磋,两人不用道法,打的火热。
傅斩三合齐备,张静清同样是三合齐备,只是三合和三合之间也有差距,只看力气,傅斩全力之下,张静清挡都挡不住十招。
“不打了,不打了,小斩你一个刀客,怎么就成了一个武夫?你的力量太欺负人,不用符录打不过。”
张静清罢手。
傅斩又去找左若童。
大盈仙人的实力着实深不可测,已入了通玄,继续往上走以求仙机。
左若童同样不擅力量,他的逆生三重可怕在功,而不在术,外在体现则是断肢重生,生生不息。
傅斩和左若童交手,没有丝毫胜算,但左若童想留下他,也很困难,先天一炁菁纯无比,经过拳脚打出,更显威力,这炁入了体内,竟然能消融罡煞、内炁。
换言之,左若童就是一个血条很厚,回血能力很强的高手,和他打一旦进入持久战,必败无疑。
待大汗淋漓地停下,傅斩向左若童道谢。
大盈仙人能日日陪他切磋习武,已是大造化大机缘。
傅斩得以尽快熟练九龙之力,把力量和刀法融合在一起。
收手后,左若童看向傅斩:“小斩,明日就是寿诞日,你考虑好了吗,一定要做?”
傅斩眼神坚定:“箭在弦上,生死由命。”
左若童道:“他们死,也不一定变好。”
傅斩:“总归会有变化。是吉是凶,我不在乎,但求一个‘变’字。“
左若童不再言语。
张静清更不可能劝说傅斩,道家也说逆天而行,人定胜天。
稍晚,孙禄堂、李书文先后来信,言说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天机变化。
晚上,傅斩、沙里飞等王府内所有人齐聚一堂。
“明日我和王妃入宫,待我们走后,尹小二用西太后寿诞的借口,请府内护卫宴饮,趁机将这群八旗鞑子尽数诛杀。”
“而后便各自散去,此去何处,你们随意。”
“只望诸位平安。”
“这两月来承蒙相助,傅斩在此拜谢。”
傅斩对几人行礼。
尹乘风、王耀祖、小乙等躬身还礼。
傅斩孤身入宫行刺,此举大凶,此举大义,活下来的机会极其缈茫。
包括张天舒,亦是赴死而去。
尹乘风虽然平时不着调,此时却对傅斩的无畏敬服:“傅爷此去必定功成。”
“傅爷。”王耀祖叫了一声,笑道:“以前喊你傅爷,是因为你手段又高又硬,我怕死,不得不喊。”
“刚才这声傅爷,我老王发自肺腑。”
“傅爷此举,不逊荆轲、专诸。”
“无论成不成,当惊天下。天下第一刺客,实至名归。”
傅斩浑不在意什么天下第一刺客,要做也要做天下第一,而非什么天下第一刺客。
“我做事喜欢留名号,刺王杀驾,这杀头勾当,谁愿与我同列?”
尹乘风哎呦了一声,先喜又忧。
留名固然畅快,可之后呢,鞑子那不得往死了报复?
沉寂中,却听一个柔柔弱弱的声儿先起。
“我方小乙愿留。死就死罢,千古留名,也值当了。”
“王耀祖留。”
“张天舒留。”
“翠儿留”
“杜心武留。”
“尹乘风也留。妈的,大不了以后小心点。”
“吱吱。”
沙里飞敲了敲大圣的头。
“咱俩不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