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北平,阿美丽加大使馆
詹姆斯一夜未眠,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灰白色的余烬。
北平的黎明带着一种特有的清冷,灰色的鸽子从使馆区的屋顶上掠过。
他脑中反复回想着昨天在香山庭院里的那场会面。
门被轻轻敲响,他的副官,一名年轻的中尉,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袋。
“先生,华盛顿的回电。”
詹姆斯停下脚步,转身从副官手中接过文件袋。
他抽出那张薄薄的电报纸,只看了一眼,呼吸就停顿了。
“我方同意对霓虹本土发起军事行动,行动代号审判行动!授权大使詹姆斯与华夏方协调对霓虹的一切事宜。——fdr。”
fdr。
总统的授权。
詹姆斯抖了抖手中的电报,松了口气。
他从未想过,回复会来得这么快。看来,华盛顿的那些政客已经被霓虹人惹毛了。
“审判行动”。这个代号本身就说明了一切。华府的怒火,已经到了顶点。
“先生?”副官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低声询问。
詹姆斯走到窗边,看着晨光中愈发清晰的北平城,脸上的所有犹豫和焦虑都已消失,或许这会是这场大战的转折点!
“备车,我们需要约那位先生再去一次香山。”
当詹姆斯的车队再次驶入那座僻静的庭院时,老政委正坐在石桌旁,面前摆着一副残局。
他静静地喝着茶,仿佛早已料到詹姆斯的到来。
这一次的会谈十分简短,既没有寒暄,也没有试探。
詹姆斯将一份草案放在了石桌上。
“先生,我们的总统先生已经授权‘审判’行动。半个月后,我们的海军陆战队将在东京湾登陆。”
老政委的目光从草案上扫过,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拿起一枚黑子,轻轻敲在棋盘的天元位置。
“我们的部队,会在你们的舰队出现在东京湾之前,敲开九州岛的大门。不过这份草案先留着吧,我们需要好好讨论讨论。”
詹姆斯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他没有多停留一分钟,便匆匆离去。
看着詹姆斯消失的背影,一直站在老政委身后的旅长才开口:“我还以为要跟他们扯皮半个月,没想到这帮阿美人,转性了?”
“他们这是急了。”老政委拿起那份草案,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太平洋战争的残酷让阿美人也在寻找破局之法。”
“他们在海上不能和霓虹人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所以不得不寻找新的战机。”
他站起身,将那份草案递给旅长。
“把这个,送去给副总指挥,接下来咱们可有事做了。”
当天下午,北平,海子深处的一间办公室里。
墙壁上巨大的东亚地图前,几位首长正沉默地站着。桌子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那是一封封来自各大野战军、各个纵队的请战书。
“李云龙也发了电报。”一名戴着眼镜的参谋低声汇报道,“他说,他要是赶不上第一波,他就带着他的空降师自己划船过去。”
作战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所有人都明白,这些请战书中,是整个民族积压了半个世纪的血与泪。
跨海作战,进攻霓虹本土,对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每一名华夏军人而言,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
“不能再等了。”一位独臂元帅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坚定,“各大野战军的战意可用。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打这一仗,不是光凭一腔热血就够的。”
他的目光投向地图,落在了高丽半岛与华夏东北接壤的位置。
“第四野战军,兵强马壮,他们又刚刚完成了换装。更重要的是,他们就在高丽边上。从鸭绿江出发,横穿高丽半岛,在釜山下海,兵锋直指九州。这是最短,也是最快的一条路。”
“我同意。”老政委点了点头,“动用四野的部队,还有一个好处。他们的行动,可以彻底搅乱霓虹大本营的计划。是时候把在那里的关东军残部赶回海里了!!”
当夜,一封命令,通过电波,传到了位于安东的第四野战军司令部。
夜色如墨。
鸭绿江在寒风中奔流不息。江边的城市,因为灯火管制,一片沉寂。
但在城市的阴影里,一股洪流正在涌动。
隶属于第四野战军的三个主力师,在接到命令后的短短数小时内,就完成了战斗动员。
所有战士们都得知了消息,这一次他们要渡海,打上霓虹本土去。
每一个战士的眼中都燃烧着熊熊战意,他们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将子弹压满弹匣,将手榴弹挂在胸前。
随着一声令下,队伍开始渡江!
队伍的最前头,坦克的引擎在低沉地轰鸣,履带碾过土路,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
一辆辆卡车满载着士兵和物资,汇入望不到头的行军队列。更多的士兵则徒步前行,他们的脚步声,汇成一股仿佛是大地的脉搏。
一名年轻的连长站在队伍旁,看着自己的士兵们沉默地走过。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还不到二十岁,脸上稚气未脱,可眼神里,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毅。
他知道,这一去,将有很多人,再也回不到这里。
但他同样知道,他们必须去。
去为那些牺牲的同胞们报仇!
工兵部队已经在江面上架设起了数座浮桥。第一辆59式坦克的改进型,缓缓驶上桥面,在一旁的探照灯照射下,炮塔上用白漆刷写的“胜利”两个大字,显得格外醒目。
江风吹过,卷起旗帜,猎猎作响。
铃木商行总部的仓库中。
“四野先头部队已渡过鸭绿江,兵锋直指釜山。 预计于十二天后在九州岛西北部展开登陆。命东京潜伏小组,不惜一切代价,确保霓虹陆军主力被叛军牵制在九州内陆。——副总指挥。”
周卫国将电报折好,放在桌角,用茶杯压住。他起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霓虹全境地图。
手指顺着朝鲜半岛的轮廓滑下,越过对马海峡,点了点九州岛。
十二后,那里将是主战场。数十万枕戈待旦的袍泽兄弟,即将踏上这片土地,为这场战争画上句号。
许忠义叹了口气。
“齐公子那边传来的情报,井上武残部两千余人,已经退入熊本县境内的阿苏山区。杉山元调动的两个师团,正从南北两个方向步步为营一点点蚕食仙台义军。他们不但封锁了所有出山道路,还让当地警备队和特高课便衣队进山,配合军队进行拉网式清剿。现在,井上武的部队缺医少药,很多伤员根本得不到医治,而且粮食也撑不过三天,他们之中已经出现了逃兵。”
周卫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还是这一套老办法,不过很有用。”
“决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垮了!”刘青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们需要他们吸引霓虹高层的注意力。”
许忠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四野的登陆时间是十二天后。如果井上武在短时间内被全歼,那两个海防师团就能立刻从山区里抽出来。就算他们来不及返回东京湾,也可以就地转入九州的海岸防御序列。到那时候,我们的登陆部队可就难过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井上武和他的仙台义军,必须活下去。
他们只要存在,就能拖住杉山元那两个师团的脚步。
这就是他们的价值。
“我带人去。”周卫国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行!”许忠义立刻反对,“太冒险了!熊本现在到处都是小鬼子的部队,你们怎么过去?就算过去了,你们十几个人,面对两个师团的包围圈,又能做什么?这跟送死没有区别!”
“老许,”周卫国转身,正视着许忠义,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冲动,“这是总部的命令,我们需要他们活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你我都知道,登陆战,第一波上去的部队,伤亡会有多大。滩头阵地,每一寸都是用人命去填的。所以我们需要那些人活着,甚至出来闹事吸引整个九州的部队汇聚到熊本地区!”
许忠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习惯了计算得失,权衡利弊。但周卫国的话,并没有错。
刘青站起身,走到了地图前。
“老许,我们必须去。而且,我们能做到。”他开口,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怎么做?”许忠义问。
“井上武他们现在缺的不是人,是信心和一口气。”刘青的手指点在阿苏山区那片崎岖的地图上,“他们被正规军吓破了胆,只是一群被追着跑的丧家之犬。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帮他们打赢,而是给他们一根主心骨,让他们重新变成一群狼。”
他看向周卫国:“老周,在山里,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带上足够的装备,给他们换装,教他们怎么打伏击,怎么破坏敌人的补给线,怎么利用地形跟正规军周旋。我们不需要打大仗,只需要不停地袭扰,放血。让那两个师团感觉拳头打在棉花上,让他们疲于奔命。”
“至于怎么过去”刘青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山人自有妙计。你只需要负责把我们安全送到九州。”
许忠义看着刘青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又看了看周卫国决绝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他长叹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内间的保险柜旁。
“我没办法把你们直接送到熊本,那里已经戒严了。但是,我有一条海路,可以把你们送到九州南端的鹿儿岛。那里是萨摩藩的老巢,民风彪悍,地方势力和陆军部一直不和。到了那里,你们需要自己想办法北上,进入阿苏山区。”
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卷海图和几份伪造的身份文件。
“船是条走私渔船,船老大是我早前布下的一颗闲棋,绝对可靠。明天一早出发,从东京湾出海,绕过伊豆半岛,沿海南下。”
“太久了。”刘青摇头,“今晚就走。”
“今晚?”许忠义一惊,“码头的检查非常严,晚上有宵禁,风险太大。”
“老许!”刘青拍了拍许忠义的肩膀,“现在我们分秒必争,必须抢在他们的包围圈完全收紧之前,进入山区。晚一天,难度就会增加一分。”
许忠义盯着刘青看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安排。你们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