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时间已过半,所有人的背包都已经装得鼓鼓囊囊。到了最后,根本没时间分辨,只有闷头装。
“装满了!撤!”
王德发大吼一声,将最后一卷画轴用棉布包好塞进了队员的背包,那帆布背包已经被撑得鼓鼓囊囊,勒得那名战士的肩膀向下一沉。
特藏室内,几乎所有的小件文物都已被清空,但放眼望去,那些巨大的展柜和无法移动的重器,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无声地诉说着无法归乡的悲哀。
王德发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一排排贴着标签的储物柜,里面还存放着数不清的卷轴和典籍。他攥紧了拳头,叹了口气。
“老王!老王!”顺溜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响起,“有两支巡逻队正从公园南侧和东侧街道向你们的位置包抄,预计三分钟后抵达博物馆正面广场。”
刘青一把将一个装满玉器的木箱盖子合上,对王德发打了个手势。“走!不能再等了!”
“撤!”王德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无法带走的巨大漆器屏风,上面的亭台楼阁在手电光下流光溢彩。他咬了咬牙,转身带头向外冲去。
队员们背负着沉重的行囊,鱼贯而出。刘青主动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负责垫后。
他没有急着跟上,脚步放缓,在特藏室内不紧不慢地走着。他的身体侧对着队伍离去的方向,左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右手则保持在随时可以拔枪的戒备姿态。
当他经过一排存放着古籍善本的铁皮柜时,左手手掌看似无意地拂过冰冷的柜门。光线在黑暗中扭曲了一瞬,那整整一排高大的铁皮柜,连同里面数以百计的宋版、元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地面留下几道浅浅的压痕。
他继续向前,经过另一侧陈列着埃及和中亚文物的展区。他没有丝毫犹豫,手掌再次划过。无论是法老的黄金面具,还是古波斯的银盘,都在他身后接二连三地消失。
他现在没时间分辨这些文物的国籍,既然都是鬼子强取豪夺的,那就先把整个博物馆搬空再说。
短短五分钟,整个特藏室,除了那些大到离谱的石雕和建筑构件,几乎被他扫荡一空。原本琳琅满目的房间,此刻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做完这一切刘青立刻加快脚步追了出去。
一行人刚冲出博物馆侧门,耳机里就传来了顺溜更加急促的警报。
“要撞上了!南侧那队宪兵已经到了拐角!距离你们不到二十米!注意隐蔽!”
话音未落,王德发和刘青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
“准备战斗!”
沉重的背包被队员们毫不犹豫地放在博物馆厚重的石阶后,一个个十分小心。
十几个人在一秒之内完成了从“搬运工”到“杀戮机器”的转变。两名队员直接卧倒在石狮子底座的阴影里,p40的枪口从石狮子的爪牙间伸出。王德发和另外几人则贴紧了入口两侧厚达一米的门柱,冰冷的枪身紧贴着面颊。
另一个单膝跪地,身体藏在一根巨大的罗马式立柱后,枪口对准了那个即将出现敌人的街角。整个小队瞬间组成了一个口袋阵,所有的火力都指向了唯一的入口。刘青躲在队伍最后,也架起了枪。
空气中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隐约喧嚣。
几十秒钟后,一阵杂乱的皮靴踏地声由远及近。一队宪兵出现在街角。
为首的曹长正不耐烦地用手电四处扫射,嘴里还在咒骂着什么。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死亡就在二十米外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就在那名曹长的手电光柱扫过博物馆门口的瞬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停顿了一下。
王德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开火!”
冰冷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下一刻,十几支p4g冲锋枪同时怒吼。密集的9毫米子弹形成了一道金属风暴,瞬间撕裂了夜色。
为首的那名曹长,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胸口炸开一团团血雾,整个人向后倒去,手里的电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光柱无力地扫过天空。
他身后的宪兵们完全没有反应时间。子弹暴雨般地倾泻在他们身上,血肉横飞。有人刚举起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就被数发子弹打得身体乱颤。
有人试图寻找掩体,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子弹贯穿。
这队十余人的宪兵小队,只来得及胡乱地开了几枪,子弹不是打在坚硬的石墙上,就是飞向了夜空。不到十秒钟,枪声戛然而止。街角处,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东侧小队正在高速接近!注意右翼!”顺溜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博物馆东侧的另一条街道上,枪声就是最好的命令。第二队宪兵的指挥官是一名少尉,他听到枪声后立刻判断出情况有变。
“敌袭!快!支援!占据有利地形,火力压制!”
这队宪兵的战术素养明显更高。他们没有像第一队那样直接冲过来,而是在距离广场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分散开来,几名士兵迅速占据了一家店铺的二楼窗户,架起了轻机枪,朝着博物馆的方向开始射击。
“砰砰砰!”
清脆的机枪声响起,子弹打在刘青等人藏身的立柱和墙壁上,迸溅出点点火星和碎石屑。
“妈的,被压制了!”王德发缩回头,一块碎石擦着他的头盔飞过。
“火力压制!”王德发冷静地命令道。
一个雪豹队员从腰间摘下两枚长柄手榴弹,磕开引信,没有丝毫犹豫,从掩体后突然探出身,用尽全力甩了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两道黑色的弧线,精准地落向了那几个宪兵藏身的街角。
“轰!轰!”
两声剧烈的爆炸响起,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那个街角。惨叫声和步枪声戛然而止。
“敲掉那挺轻机枪!”刘青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他话音未落,钟楼方向,顺溜的狙击步枪发出了一声闷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店铺二楼的一个窗户猛地炸开一团血雾,一名正准备射击的宪兵机枪手仰面倒下。
趁着这个间隙,刘青手下的几名队员已经如同猎豹般冲了出去,他们没有走直线,而是以s形路线高速跃进,手中的冲锋枪不断进行着短点射,强大的火力压得残余的宪兵抬不起头。
一时间,上野公园外的这片区域,俨然成了修罗场,火光不断地在黑暗的街道上闪现。…
土肥原公馆。
自从仙台叛军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土肥原贤二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东边城区那片连绵不绝的火光,心头一阵阵发冷。杉山元和陆军那帮疯子,这次玩得太大了。他们这是要把整个帝国拖进深渊!
就在这时,城西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整个东京的灯火就像被人掐断了脖子,一片片地熄灭。土肥原贤二办公室里的台灯闪烁了两下,也暗了下去。
黑暗降临了。
土肥原贤二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千住火力发电所被炸了。那些叛军……不,这绝对不是那些衣衫褴褛的农民军能干出来的事!他们根本不懂瘫痪一座现代化城市需要攻击哪些要害。
这一定是专业人士干的!
他脑中警铃大作,这场博弈之中,混进了另一个高手,一个他完全不了解,但手段狠辣至极的高手。
电话铃声在黑暗中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死寂,是警视厅打来的。
“土肥原将军!帝室博物馆附近发生激烈交火!一支宪兵巡逻队失去了联系,另一支正遭到猛烈攻击!对方火力极强,全是自动武器!”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帝室博物馆?还全是自动武器?
土肥原贤二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终于明白那股强烈的不安来自何处了。他们所有人居然都忘记了这一点,帝室博物馆里可有着无数价值连城的文物!
他想到了那些存放在博物馆里的文物,想到了那些代表着帝国“战功”的瑰宝。如果这些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八嘎!”
土肥原贤二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的脑门上。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再想下去,立刻扑到电话机旁,用颤抖的手抓起听筒,对着接线员嘶吼:“给我接特高课行动处!”
电话很快接通。
“我是土肥原!立刻调集所有在神田和上野附近的行动队,火速赶往帝室博物馆!所有人员,全部携带自动武器!”
他挂断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那是东京卫戍司令部。
“调动离上野公园最近的两支守备中队,封锁所有通往博物馆的道路!记住,是封锁!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下达完命令,土肥原贤二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八嘎!这帮愚蠢的混蛋!他们到底要内斗到什么时候!”
土肥原再也无法忍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