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陈所长和刘副所长的话匣子算是彻底打开了。陈所长叹了口气，对周辰推心置腹地说：“周辰同志，不瞒你说，我们这‘海丰一号’啊，前年就完成了技术鉴定，各项指标都非常优异！去年我们就在自己的试验基地和找了几家关系户做了小范围试点养殖，那效果，真是没得说！比本地土苗、甚至比市面上一些外地苗，优势不是一星半点！我们原本想着，今年政策更宽松了，正好可以大力推广出去，也算是我们科研人员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贡献。”
刘副所长推了推眼镜，接口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愤懑：“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啊！我们磨破了嘴皮子，到处宣传，可就是没人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哪怕我们承诺提供技术跟踪服务，人家还是犹豫、观望，信不过我们这‘学院派’搞出来的东西。”
陈所长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提高了些：“最可气的是，咱们市里不是也有几个有钱的老板，承包了大片滩涂想搞养殖吗？其中有个，据说是刚留洋回来的富家子弟，家里有底子，也想搞点新潮农业。我们主动找上门去推荐，你猜人家怎么说？”他模仿着那种略带傲慢的语气，“‘国内的育种水平？呵呵，不是我看不起，跟欧美日韩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进口日本的优质蛏苗，那才是经过市场检验的！你们这自己捣鼓出来的，还是再观察几年吧。’听听！这叫什么话！合着我们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成果，在自己家门口还比不上外来的和尚了？”
周辰听到这里，眉头也皱了起来，一股不平之气涌上心头：“陈所长，您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承包了邻村三百五十亩滩涂的那个？姓王？”
陈所长和刘副所长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对啊！就是他！周辰同志，你怎么也知道他？”
周辰不由得乐了，这世界可真小：“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不瞒二位，我们村和他们村挨着，那片滩涂本来是连在一起的。就是因为这个王老板，仗着资金雄厚，一口气把他们村那三百五十亩最好的滩涂都给包圆了，我才退而求其次，包了我们村这边剩下的一百五十亩。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他语气一转，神情认真而坚定地说道：“不过，我倒是跟他的看法完全不同！我坚信，咱们国家自己培育的种苗，只要技术过硬，肯定比那些漂洋过海来的更适合本地的水土！很多洋品种，看着光鲜，弄过来容易‘水土不服’，养殖风险反而大。咱们本地的物种，经过咱们自己科研人员根据本地环境精心选育改良，那才是真正接地气、有生命力的好东西！这一点，我信咱们自己的科研实力！”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一下子说到了陈、刘两位所长的心坎里。
“好！说得好！周辰同志，你这话，真是……真是让我们……”陈所长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一时竟有些语塞，只是用力地点着头，眼中满是遇到知音的感慨。刘副所长也重重地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赞许和暖意。
正说着话，吉普车已经驶离了主干道，拐进了一条土路，路边开始出现大片的水塘和围堰。不多时，车子在一片用矮墙围起来、门口挂着“省农科院水产试验基地”牌子的地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