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视……”
方沅看着眼前这个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你……看到了什么？”
柯祥低下头。
看着碗里那堆白花花的根茎，用筷子轻轻拨弄了一下。
“我看到了我自己。”
他的声音很轻。
“我看到几秒钟后，我会拉着窈窈的手，象个懦夫一样跟你提议，说我们不练了，我们要退学，我们要回老家找个山沟沟躲起来。”
姜窈一抖，紧紧抓住了柯祥的手。
“然后呢？”
方沅盯着他的眼睛。
“然后，你会拒绝我。”
柯祥抬起头，那双桃花眼里没有笑意。
“你会告诉我一个故事，关于小杨教官的故事。”
听到“小杨”二字，方沅沉默了。
柯祥却象没看见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小杨教官，性格温吞，与世无争。他的梦想是攒够钱回老家开个生煎店，娶个不嫌弃他的老婆，平平淡淡过一生。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连晋升考核都懒得参加。”
“他比谁都想躲，比谁都想藏。”
与他和姜窈何其相似。
柯祥夹起一根折耳根，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咬断。
“但结果呢？”
“他失踪了。”
餐桌上的氛围忽然有些压抑。
姜窈捂住了嘴，脸上血色尽褪。
“就在今天，在他租房出距离不足三公里的地方。”
柯祥的语速平缓，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连带着小叶教官，那个同样只想过安稳日子的女人，也一起失踪了，生死不知。”
方沅的面色很难看。
【未来视】。
这个异能的战略价值，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方老师。”
柯祥看着方沅，努力扯出一点笑容。
“你在未来告诉我，躲，是没用的。”
“猎人不会因为猎物把头埋进沙子里，就放弃狩猎。相反，他们会觉得这只鸵鸟屁股翘得挺高，更方便下刀。”
方沅看着柯祥，心里五味杂陈。
有心疼，有赞赏，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抱歉。”
方沅垂下眼帘。
“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你带到天才训练营，如果没有让你暴露出这一身天赋，或许……”
“别傻了，方老师。”
柯祥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从我觉醒出【山河命盘】开始，我就注定当不了普通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就算我躲在下水道里，那些暗中的老鼠也会闻着味儿找到我，因为我是最香的那块肉。”
“躲……是躲不了了，就只能面对。”
柯祥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姜窈。
少女的眼框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牢牢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柯祥心头一软。
他伸出手，再次揉了揉姜窈那头乱糟糟的短发。
手感很好，软乎乎的。
“窈窈，不好意思啊。”
柯祥的声音温柔了下来。
“咱们的归隐田园计划，可能要延后了。”
姜窈吸了吸鼻子，把头埋在柯祥的手掌心里，用力地蹭了蹭。
“没事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却透着一股倔强。
“我陪你。”
看着这一幕，方沅只觉有些自责。
“方老师。”
柯祥收回手，脸上的温柔收敛。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需要知道接下来的安排。”
方沅迅速调整好状态，恢复了教官的干练。
“周边地区已经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军方调动了三个团的兵力封锁要道，异能协会和学校派出的星耀级强者正在进行地毯式搜查。”
“至于你们……”
方沅顿了顿。
“这里，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那个幕后黑手被揪出来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离开基地半步。”
“我明白了。”
柯祥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现在的他，还太弱小。
他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大筷子折耳根。
令人上头的鱼腥味再度弥漫开来。
“既然我自己走不了，那我有一个请求。”
柯祥看着方沅，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
“方老师，能不能请基地，或者学校，派人保护一下窈窈的家人？”
姜窈忽然抬头，怔怔地看着柯祥。
“我的情况你知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柯祥自嘲地笑了笑。
“但窈窈不一样。姜叔叔和阿姨住在老旧小区，安保力量约等于零。”
“如果对方拿我没办法，很难说会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用来要挟我们。”
说到这里，柯祥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我不想看到那一幕发生。”
方沅看着柯祥，心中最后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少年，在关键时刻，心思依旧缜密。
重情重义，又不被情感冲昏头脑。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胚子。
“放心。”
方沅的脸上露出淡笑。
“在你开口之前，这个方案就已经在执行了。”
姜窈闻言，希冀地看向方沅。
方沅点了点头，语气笃定：“你们是京城异能大学这一届最重要的特招生，是学校未来的门面。学校对于内核学员家属的保护机制，是最高级别的。”
“已经有两名钻石级的生活导师动身，前往姜窈家所在的小区。”
“他们会以‘社区志愿者’和‘新搬来的邻居’的身份，进行24小时的暗中保护。安全性，你们可以放心。”
听到这话，姜窈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谢谢方老师！”
柯祥也松了一口气。
后方安稳，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行了，别搞得这么沉重。”
方沅站起身，看了一眼柯祥碗里已经见底的折耳根，眉头跳了一下。
“好好吃饭，吃完饭回去休息。明天……训练继续。”
说完，方沅转身欲走。
“等等，方老师。”
柯祥忽然叫住了她。
方沅回头：“还有事？”
柯祥指了指自己那空荡荡的大碗，一脸真诚地问道。
“用不用给你打包一份折耳根？我看你最近火气挺大，这玩意儿降火。”
方沅：“……”
她看着柯祥那张欠揍的笑脸。
忍了又忍，才没把手里的剑鞘砸过去。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