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城,第五十九军临时指挥部。
张荩忱站在窗前,望着城外。
硝烟散去,战场上到处是弹坑和焦土。
担架队在废墟间穿行,抬着一具具尸体。
副官拿着一份名册走进来,脸色惨白。
“军座,伤亡统计出来了。”
张荩忱没有转身。
“念。”
副官的手在发抖。
“从三月十四日至今,全军阵亡三千四百八十馀人,负伤五千六百六十馀人,生死不明五百四十四人。”
他顿了顿,声音发颤。
“总计伤亡九千九百八十二人。”
张荩忱的背影僵住了。
“还有呢?”
副官咽了口唾沫。
“成建制战死的部队包括:三十八师二二四团第一营、第二营,一八零师六七八团第一营,一一三旅二二六团第六连、第十连,一一四旅二二七团第十二连”
他念不下去了。
“营长呢?”
张荩忱的声音很轻。
“一线营长,殉国者超过三分之一。”
“连排长呢?”
“换了一遍。”
副官的声音哽咽了。
“八百多名连排长,四十多名营长”
张荩忱终于转过身。
他的眼框通红,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我知道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名册。
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都是一条命。
他的手指抚过那些名字。
王铁柱,二二四团一营三连排长,阵亡。
李德福,六七八团一营机枪连连长,阵亡。
赵大勇,二二六团六连班长,阵亡。
名单很长,长得象一卷白布。
张荩忱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
副官立正敬礼。
“是。”
与此同时,第三军团指挥部。
庞更陈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听着参谋念报告。
他的部队伤亡同样惨重。
两个师打得只剩一半,很多连队只剩下十几个人。
“打赢了。”
庞更陈喃喃自语。
“可这代价”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第五战区司令部。
李德临正在看战报。
临沂大捷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各方贺电如雪片般飞来。
但他的脸上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他知道胜利的代价有多大。
两军共歼鬼子九千馀人,其中五十九军歼敌六千馀。
鬼子死伤军官三百多人,四个大队被全歼。
这是板垣师团侵华以来,继平型关之后遭受的第二次重挫。
但华夏军队的伤亡同样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通信兵跑进来。
“长官!江城急电!”
李德临接过电报,扫了一眼。
是校长亲自发来的。
电报内容很长,措辞热情。
校长对临沂大捷给予高度评价,称这是“抗战以来最振奋人心的胜利”。
电报特别提到,这是国府军队首次以劣势装备的“杂牌军”,两次把装备精良的鬼子“铁军”打得一败涂地。
校长还特意强调,“在111师仅有微弱协助的情况下,张、庞两部独立打了胜仗”。
李德临看到这里,嘴角微微抽搐。
“微弱协助?”
他心里苦笑。
吴志国那个团的火力,比他整个战区的炮兵加起来都猛。
但他知道校长的意思。
校长是在暗示,就算没有陆抗,国府军队也能打胜仗。
“看来委员长对陆抗是又爱又”
李德临摇了摇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向身旁的参谋。
“把这份电报通报全军。”
“是!”
参谋领命而去。
李德临站起身,走到窗前。
“怀远老弟啊”
他自言自语。
“你这是在委员长心目中挂上号了。”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寺内寿一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铁青,眼神阴沉。
参谋长川义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桌上摊着第五师团的战报。
伤亡九千馀人,四个大队被全歼,联队长野里裕一郎阵亡。
这是他们在华北战场上遭受的最大挫折。
“混蛋!”
寺内寿一突然暴怒。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茶杯碎裂,茶水飞溅。
“板垣那个废物!”
他咆哮着。
“两万精锐,打不过一群杂牌军!他是怎么当的师团长?”
没有人敢回答。
寺内寿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又急又重。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帝国的耻辱!”
他一拳砸在地图上。
“第五师团是皇军的王牌,是关东军的荣耀!现在被一群装备低劣的支那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他转向川义介。
“传令下去,调集第十师团、第十六师团主力,向鲁南地区增援!”
刘川义介愣了一下。
“阁下,这样调动兵力,后方防线会”
“我不管!”
寺内寿一打断他。
“我要在一个月内,彻底消灭当面的华夏军队!”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台家庄。
“从临沂到涿鹿,从涿鹿到徐州,我要把整个鲁南打成焦土!”
他的声音变得阴森。
“让支那人知道,挑战皇军的代价是什么。”
刘川义介立正敬礼。
“哈衣!”
命令下达后,整个华北方面军开始大规模调动。
火车日夜不停地运送兵员和物资。
更多的师团向鲁南集结。
一场规模远超临沂之战的风暴,正在蕴酿。
临沂城内。
张荩忱站在城墙上,望着北方。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血红。
“鬼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对身边的参谋说。
“这一仗打疼了他们,他们一定会报复。”
参谋点头。
“军座,您觉得鬼子下一步会怎么走?”
张荩忱沉默片刻。
“增兵。”
他的声音很笃定。
“寺内寿一那个老鬼子,绝不会咽下这口气。他一定会调集更多兵力,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
他转过身,看着城内正在休整的士兵们。
“让弟兄们抓紧休息,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