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垣猛地关上窗户。
外面的火光被隔绝,焦臭味却仿佛已经渗进了骨髓。
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窗框,整个人象被抽空了力气。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盏油灯在桌上摇曳,光线昏黄,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慢慢走到椅子旁,没有坐下,只是扶着椅背站着。
“唉!我也难逃此路!”
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已感到了死亡正在向他走来。
他无可奈何地将窗子关上,垂头站看,此时此刻他想起平型关受到严重挫折,
现在苦战一个月,不但没有取得什么成果,
反而再一次遭到重创,脸面往哪放?
临沂之战,
整个第五师团被打得七零八落,建制残缺,士气全无。
“矶谷那个混蛋”
坂垣咬紧牙关。
他和矶谷廉介是老对头了。
两人同为甲种师团长,一直在争夺华北方面军的主导权。
之前矶谷在华北战场上顺风顺水,没少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现在好了。
自己在临沂输得底裤都没了,矶谷肯定会笑话他。
不,不止是笑话。
矶谷会借此机会在大本营和参谋本部面前大做文章,彻底把他踩进泥里。
“天闹黑卡”
坂垣的声音开始发颤。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墙上。
那里挂着一面太阳旗,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暗红色的光。
他的目光又移向桌上,那里放着他的军刀。
刀鞘上镶着家族的徽章,刀柄上缠着白色的丝绦。
坂垣站起身,伸手解开军装的扣子。
军装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
然后,他拿起军刀。
刀身被抽出,发出一声清越的金属鸣响。
刀刃在油灯下闪着寒光。
坂垣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腹部。
“黑卡”
他的声音很轻,象是在祈祷。
“臣坂垣征四郎,有负圣恩,无颜苟活。”
他深吸一口气。
手上开始用力。
就在这时——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
两个身影冲了进来。
是片野和长野。
两人本是来请示作战方案的,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坂垣跪在地上,军装敞开,军刀对准腹部。
“师团长!”
长野大叫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两人几乎同时扑了上去。
长野死死抓住坂垣的右臂,片野抱住他的腰,试图把刀夺下来。
“放开我!”
坂垣嘶吼着。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的疯狂。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他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
长野险些被甩开。
“师团长!胜败乃兵家常事!”
长野扯着嗓子喊。
“您不能这样!帝国还需要您!”
“还需要我?”
坂垣惨笑一声。
“我已经是废物了!带着几万人打不过一群杂牌军!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他继续挣扎。
刀尖距离他的腹部只有几寸。
长野和片野拼命压制,额头上青筋暴起,却仍然无法完全控制住他。
“放手!这是命令!”
坂垣怒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片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松开抱住坂垣腰部的手,猛地伸向刀刃。
“片野!”
长野惊恐地大叫。
片野的手掌直接握住了刀刃。
锋利的刀刃切入肉中。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刀身,顺着刀刃滴落在榻榻米上。
“师团长”
片野的声音在发抖,但手却死死攥着刀刃不放。
“您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
血不断地流。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刺目。
坂垣愣住了。
他看着片野被鲜血染红的手,看着那张年轻却满是惊恐的脸。
他的手开始发抖。
力气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失。
“你”
他的声音哽咽了。
军刀从手中滑落,砸在榻榻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坂垣整个人瘫倒下去。
长野和片野也跟着跪倒在地,大口喘气。
房间里一片狼借。
血迹、军刀、敞开的军装。
坂垣坐在地上,双肩剧烈颤斗。
他没有再嘶吼,没有再挣扎。
只是流着泪。
泪水无声地滑过他沟壑纵横的脸。
“完了”
他喃喃自语。
“第五师团的计划,彻底完了”
长野和片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庆幸和后怕。
他们搀扶起坂垣,把他扶到椅子上。
片野的手还在流血,但他顾不上包扎,只是用布随便缠了几圈。
夜深了。
帐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是部队在整编撤退。
第五师团的残部开始向汤头方向溃退。
就在这时,一名通信兵跑了进来。
“报告!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急电!”
长野接过电报,快速扫了一眼。
他的脸色变了。
“师团长”
他把电报递给坂垣。
坂垣接过,看了一眼。
电报内容很简短。
命令坂本支队不要跟随大部队撤退,继续向台家庄方向开进,配合第十师团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