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渐渐安静下来。
刘桂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垂头丧气的部下,心里也是一片苦涩。
当初投靠日本人,图的是荣华富贵,哪想到会落到这步田地。
“先顶一顶。”他的声音低沉,“找机会往后缩,别真往前冲。”
这也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
第二天拂晓。
伪军受命在沂河边集结。
冬晨河面寒气逼人,雾气缭绕。
伪军士兵缩着脖子,有的偷偷往后缩,有的装病咳嗽,队形稀稀拉拉。
坂本站在河岸高地眺望。
看到这副散沙模样,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把那个营长带过来。”
他指着队伍里一个拖拖拉拉、不听口令的军官。
几个宪兵冲上去,把那人拖到坂本面前。
“不忠不勇,丢皇军的脸。”
坂本的声音冰冷。
“就地枪决。”
“砰!砰!砰!”
几声枪响,那营长倒在血泊中。
““我去,说杀就杀了!””
““这是真不把咱们当人看呐!””
周围的伪军禁若寒蝉,有人脚都软了,裤腿微微发抖,却不敢吭声。
坂本冷冷地扫视一圈。
“谁敢后退半步,谁就会象他一样。”
翻译官添油加醋地把话重复了一遍,威胁更具恐吓力。
在鬼子重机枪和宪兵的监视下,伪军终于被硬生生赶上了渡河点。
队伍虽然枪支整齐,但士兵多半低头不语,脚步沉重。
他们心里都明白,自己这次是去给鬼子探路的。
沂河东岸。
一座村庄后的高地上,周天佑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
最前面的部队衣着混杂,军帽歪斜,步伐散乱。他们说的是华夏话,骂骂咧咧地往前挪。
而他们身后,才是装备整齐的鬼子队形。
“团座,看队形和装备,应该是华北的伪军。”参谋凑过来说。
周天佑放下望远镜,沉默了片刻。
一边是卖国求荣的汉奸,一边是屠城杀人的鬼子。
“所有火力暂时压制,不急于开火。”
他下令。
“把伪军的情况报给军团部。”
传令兵领命跑了。
周天佑继续盯着河面。
伪军在鬼子机枪压阵下开始渡河,有人故意慢吞吞上前,有人走到一半假装摔倒。
但鬼子在岸后不时鸣枪警告,迫使他们硬着头皮向前。
等到伪军快接近阵地射程时,周天佑终于下定决心。
“把喇叭抬上来。”
工兵抬来准备好的扩音喇叭,几个嗓门大的士兵站在壕沟边。
“对面听着!”
喊声穿过河面。
“你们是华夏人,不是鬼子!华夏人不打华夏人!”
“现在立刻停下,把枪扔河里,往回走,还有回头路!”
河面上,伪军队伍明显一滞。
他们看着前方,穿着破破烂烂的第五战区部队,
又看了看后头鬼子凶神恶煞的样子,有些人的心顿时尤豫了。
前排有人掉头就想往回跑,后排有人站在原地不动。几个小头目小声商量,是不是干脆趁机反戈。
骚动很快传开,队伍乱作一团。
岸后的鬼子见势不妙,马上用重机枪朝伪军头顶扫射。
“哒哒哒——”
子弹飞过发出尖啸声,打死几名试图后退的伪军。
鬼子还强行驱赶他们继续向前。
这种毫不掩饰的当炮灰做法,让后者心中最后一点幻想破碎。
有人想着家中老母,有人想起当年被鬼子杀死的乡亲。
周天佑看着伪军仍在向前,有人已经开枪朝阵地这边打了几发。
他的脸色铁青。
“该说的都说了。”
他转头对参谋下令,“火力全开。优先打击后面鬼子火力点,同时准备突击队。”
“轰!轰!轰!”
山炮、迫击炮首先对鬼子后方的机枪阵地开火。
几轮炮击,鬼子几个机枪阵地被炸得翻滚,人仰马翻。
伪军夹在两方之间,上有弹雨,下有河水,彻底慌了。
“哒哒哒——”
华夏阵地前沿的轻重机枪接着扫射。
伪军前排当场被撂倒一片,喊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更多伪军扔掉枪往后狂奔,本能地冲回鬼子阵地方向。
整条河岸线乱作一团。
“突击队,上!”
周天佑一声令下。
早已憋着劲儿的突击队从壕沟里跃出,喊着“杀鬼子!”成排冲下高地,正面扑向已经乱作一团的伪军残部和后方鬼子。
伪军被两面夹击。
前有剌刀,后有鬼子机枪。
整个队形瞬间崩盘。
很多人跪地抱头,有人干脆倒地装死,也有人趁乱把枪口偷偷调向鬼子,黑枪四起。
被失控的伪军队伍撞击,鬼子前沿阵地也乱成一锅粥。
华夏突击队抓住机会,冲进近战距离,端起剌刀和手榴弹大打贴身仗。
“杀!”
喊杀声震天。
鬼子被打得丢盔弃甲,叫喊声中不少人被一刀捅翻。
后方高地上,坂本看着前沿一片混乱。
伪军向后狂奔,把本该整齐压上的皇军队形撞得七零八落。
他的脸色由青转紫,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发抖。
“旅团长,是否暂时后撤整理阵形?”参谋急问。
“炮兵!”
坂本咬牙切齿。
“立即对河岸华夏阵地进行强行压制射击!”
“可是咱们的人还在那里”
他指的,自然是刘桂部的那些人。
“打!”
坂本怒吼。
山炮和野炮的炮弹呼啸而出,落点复盖在河岸和村庄一线。
惨叫声顿时被爆炸声淹没。
那些刚才还在被夹击的伪军遭到来自身后“友军”的无差别轰炸,死伤惨重。
在炮火掩护下,鬼子各中队被迫重新整队,往后拉开距离,结束了这次完全失控的先遣突击。
现场留下的是成片尸体。
坂本放下望远镜,胸膛剧烈起伏。
“八嘎!”
他对身边参谋恶狠狠地说,
“以后再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黄皮猪身上,华夏人只配当盾牌和炮灰。”
激战稍歇。
天色又阴下去,远处炮声仍时断时续。
军团指挥部里,参谋长徐燕谋眉头紧锁,指着地图说,“军座,军部离前线太近,炮弹一次次落在附近,严重影响参谋作业。建议立即南撤到傅家庄。”
庞更陈坐在椅子上,握着拐杖,青筋毕露。
他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