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说吧。”
维塔利奥斯心里有些没底。
虽说大家都有隐瞒,但自己除了身份以外,还隐瞒了性别,这一点,即便莱昂骑士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出来。
利奥心道,即便你不说,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无非就是科穆宁家族的旁支子弟,或是约翰皇帝的私生子。
“我的真名是利奥。巴列奥略。”
“巴列奥略”
维塔利奥斯讶然道:“难怪你会跟我争辩,究竟是科朝好,还是巴朝好。”
利奥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我明明已经承认了巴朝很烂。说那些话,无非只是想要证明,你科朝也强不到哪儿去而已。
“你是谁的儿子,迪米特里?还是巴列奥略的旁支?”
托马斯专制公的儿子们,还是比较有名的,没听说过里面有个叫利奥的。
毕竟这位在君士坦丁十一世死后,便已经成为了实质上的东罗马正统皇帝,跟特拉比松帝国私底下也有联系。
利奥无奈道:“你再想想。”
“对了,加提卢西奥家族!”
维塔利奥斯恍然回神,加提卢西奥家族也是热那亚的豪门,控制着莱斯博斯岛和爱琴海上多个岛屿,科穆宁家族历史上也曾与这个家族联过姻。
他有些不敢置信:“你是那位君士坦丁皇帝的儿子?外面不是都传你早就已经死了吗?”
“运气好,没死成。”
如果不是乔瓦尼老师,他的确早就死了。
说来也是有缘,圣约翰号的雇主,就是希俄斯岛上的朱斯蒂尼亚尼家族。
“呼,原来你的来头比我还要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开口道:“我的真名也不叫维塔利奥斯,而是欧多齐娅·科穆宁娜·德斯波伊娜。”
他认真盯着利奥的眼神,生怕在里面看到太过猛烈的情绪。
但好在,对方只是拧紧眉头,认真思索了阵,便露出了恍然之色:“原来你是个女的。德斯波伊娜—你是约翰皇帝的女儿?”
“德斯波伊娜”不是姓氏,而是称号,仅限于皇帝之女或是皇帝本人的姐妹使用,其馀侄女,远亲之类的旁支科穆宁,都无权使用。
难怪你这么矫情,还问我对女骑士有什么看法。
利奥感觉很多东西都能理解了。
但不解的地方更多。
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维塔——哦不,应该说是欧多齐娅的喉结,又往下看到他那一马平川的胸脯,以及更下面,分明有着隐约突起的部位。
“别看了!”
欧多齐娅脸颊通红,旋即抬手取出了脖颈上的红宝石项炼:“是这件炼金道具的功效,这是当初科穆宁家族的先祖们,从陷落的君士坦丁堡里抢救出来的遗产。”
利奥恍然,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旦涉及到魔法,炼金术上面,就都解释得通了。
“总之,既然我们已坦诚相待,那就自今日起,订下科穆宁与巴列奥略家族,携手同行,一同朝着复兴罗马,还于旧都的方向努力的盟约吧!”
利奥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欧多齐娅脸色涨红,也不知是羞耻,还是激动,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两人十指交错扣紧,这是罗马贵族私底下盟誓时常用的动作,寓意为“命运与共”。
利奥很快便松开手,掌心触到的肌肤的确温软,不似男性,唯有指节与掌心处,覆着一层剑士共有的老茧。
虽说知道了欧多齐娅是女的,但她一天不卸下伪装,利奥觉得自己就一天没办法将她视作女性,这炼金道具的伪装,也的确是够神奇的。
“走吧,接着练剑去。”
昨晚,在加之了杀死两头蟾魔获取的战斗经验以后,他狼学派猎魔人的职业已将要触及天花板了,骑士职业经过这些天的练习,距离晋升也已不远。
保守估计,在抵达布达堡之前,两个职业就都能达到满级。
这无疑对他争夺骑士竞技大赛的冠军,有着很大的帮助。
“啊,这就接着练剑去了?”
欧多齐娅还以为这次坦诚相见,订下誓言以后,应该再做一些比较有仪式感的事,或是窝在舱室里,好好聊聊这些年来的经历。
“不然呢?”
利奥反问。
“躲在温暖的舱室里做梦,可梦不死奥斯曼人的魔龙。”
“哦。”
欧多齐娅闷闷地应了声,跟在利奥的身后,尤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在外面,你还是叫我维塔利奥斯,我也还是照旧叫你莱昂骑士。”
“恩。
来到甲板上,船员们的心情明显都很不错。
即便他们才刚出席了一场葬礼——为那些死于蟾魔之手的同伴。
但既然选择投身于水手这一行当,就没人会把死亡再看得那么重了。
反倒是一整艘连船带货的宽底商船的收获,变现以后,每个人都能多分到一个月的薪水。
多利亚船长有句话说的很好:“生活就是这样,即便你已足够谨慎,仍旧会有意料之外的事砸到你的头上。”
两人摆开架势,对练了一刻钟左右,又各自分开。
利奥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进步很大,但不要自满。”
维塔利奥斯得意地笑了笑,又重新摆开架势,刚准备动手,他突然感觉鼻尖一凉,下意识抬起头后,看着天空中飘舞的雪花,有些兴奋地说道。
“下雪了!”
下雪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利奥小声嘟囔了句。
前世记忆里,下雪时还会有些美好之处。
但这一世一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场大雪,还是在乔瓦尼病逝的那年。
当时的草药小屋还没有围墙,房子也很简陋。
自己在茅草屋里裹着被子,哆嗦着用斧头把乔瓦尼亲手做的一把椅子给劈了做柴火一幸亏那个时候自己没捡到尼斯,不然他真怀疑于那种绝境,自己会不会转手就将尼斯丢进锅里煮成一锅肉汤。
难怪人们都以为他死了。
只有天知道他以这副赢弱之躯,是怎么撑到觉醒前世宿慧,以及与之相伴的职业面板的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每当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死时,都会有一股微弱的暖流,重新支撑他醒过来,面对这糟糕透顶的人生。
“利奥,快看!”
维塔利奥斯伸手指向远方一在一望无际的匈牙利大平原尽头,飘落的雪花间,隐约能够看到一座巍峨的城堡,伫立于多瑙河左岸的高地上。
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座环绕城堡所处高地,修建起来的小型城镇。
“这是哪?”
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的热那亚船长,笑着说道:“这是由匈牙利国王直辖的杜纳福尔德瓦尔,我去年的时候曾经来过这儿,一座很漂亮的港口小镇。”
“到这儿了的话,距离布达堡就已经不远了。”
“莱昂骑士,还有维塔利奥斯骑士,圣约翰号会在这里停泊,采购一些物资,并简单修理一下甲板,今晚你们可以在这座城市好好逛逛。”
“那艘宽底商船和上面的货物,变卖以后也会按照约定,将一半所得交给你。”
利奥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对此,他倒也没什么期待。
宽底商船仅能用作内河航运,造价低廉,最多也就卖个一百枚金币,还比不上他卖几瓶药剂,真要是换成那种纵横地中海的“桨帆战舰”才叫真正发了财。
即便是一艘二手战舰,也能卖出数千枚杜卡特金币。
至于船舱里的货物,倒是还值点钱,有不少都是匈牙利商人特地为了贩卖到瓦拉几亚而采购的廉价军械,多利亚估算着,刨除要缴纳的税费,大概能值个二百金币。
当然,如果把这船货物卖到正准备跟奥斯曼人开战的瓦拉几亚绝不止这个价,但问题是他们是溯流而上,朝着这批货物的原产地进发。
“莱昂骑士,咱们下去买点东西吧!”
欧多齐娅,又变回了维塔利奥斯。
他提议道:“要参加骑士竞技大赛,我们需要一身重甲,还有经过钝化处理的竞技用武器,至少五根梣木骑枪,榉木和橡木的都不行。最重要的是,我们还需要两匹好马!”
利奥补充道:“还得准备纹章旗,帮助我们穿戴甲胄,更换武器的侍从,替我们修补武器装备的铠甲匠,这些都是要登记入册的。”
随着骑士竞技大赛越发正规化,准入门坎也越来越高。
昔日破产的无地骑士,穿着身祖上载下来的破铜烂铁,牵着匹瘦马就能参加的情况已经一去不复返,他们根本承担不起专门的竞技用甲胄和武器的开销。
“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问题。”
维塔利奥斯很有底气地拍了拍平坦的胸脯:“别担心,你的那份,由我来解决就是,就当付你当教习的薪水了。”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随着圣约翰号缓缓驶近,杜纳福尔德瓦尔这座港口小镇,也在人们眼中显露出了真容。
河岸边上的码头上,停靠着数艘大型平底船以及一些小商船。
如同蚁群般的搬运工,正披着满身风雪,在船舱与仓库之间来回。
杜纳福尔德瓦尔跟布拉伊拉很象,都不是什么大城市,只是恰巧坐落于多瑙河沿岸,受这条黄金水道滋养,诞生出的小型港口城镇。
彼时的欧洲,虽然已经开始了缓慢的城市化进程,但还处于初级阶段,匈牙利仍旧是一个大农村。
在古典时代晚期,查士丁尼大瘟疫爆发之前,君士坦丁堡鼎盛时期拥有五十万人口;而到了今时,整个欧洲最大的城市,法兰西的首都巴黎,也才仅有不到二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