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轩刚跨过盐政衙门后宅的门槛,还未卸下肩头的行囊,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软枕便带着风势直冲面门。
张锐轩侧身轻巧避开,枕头重重砸在身后的朱漆立柱上,棉絮簌簌落下。
“你这个小贼!”韦秀儿一身桃红褙子,鬓边金步摇随着急促的脚步叮当作响,杏眼圆瞪,柳眉倒竖,上前便攥住张锐轩的衣袖用力摇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鬼地方多久了?我还以为你被掳去山寨,连骨头都不剩了!”
韦秀儿的声音又急又脆,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尖利,眼眶却微微泛红。忽然眉头一蹙,脸色骤然发白,捂着小腹猛地弯下腰,嘴里溢出一声娇呼:“唉哟——”
韦秀儿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指尖紧紧揪着张锐轩的衣料,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疼意与惊惶:“他他踢我了!力道这么大,怕是在里面闹脾气呢!”
张锐轩脸上的散漫笑意瞬间褪去,心头一紧,忙伸手稳稳托住韦秀儿的腰肢,转身大步迈向内室床榻。
张锐轩先侧身坐在铺着锦垫的床沿,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韦秀儿揽入怀中,让韦秀儿稳稳靠在自己腿上,一手环着韦秀儿的肩背,另一手轻轻护着隆起的小腹。
韦秀儿下意识搂住张锐轩的脖颈,鬓边的金步摇轻轻晃动,鼻尖泛着委屈的红,将脸颊贴在张锐轩胸前,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方才疼得我腿都软了,这孩子定是随了你,这般霸道。”
张锐轩低头,将耳朵轻轻贴在韦秀儿的小腹上,温热的衣料下,能清晰感受到腹腔内微弱却鲜活的动静——忽而一下轻踢,忽而一阵蠕动,像是小生命在隔着皮肉与他呼应。
张锐轩紧绷的下颌线条渐渐柔和,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珍视与暖意,连声音都放得极轻:“轻点闹,母上大人身子金贵,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韦秀儿脸颊蹭着他胸前的锦缎衣料,耳尖泛红得快要滴血,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头,语气带着几分娇憨的嗔怪:“我要你叫我娘子,什么母上大人,听着像宫里的老嬷嬷,太难听了!”
韦秀儿微微仰头,杏眼水汪汪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你快叫,不叫我就不让你听他动了。”
张锐轩低头看着怀中人泛红的耳廓,眼底的温情骤然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捉摸的锐利,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戏弄:“你就这么想要汤丽的位置?”
韦秀儿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娇羞瞬间僵住,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韦秀儿猛地抬头,杏眼瞪得溜圆,眼底满是委屈:“我没有那个意思!”
韦秀儿声音带着急颤,鼻尖泛红得愈发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落:“汤丽那死丫头虽然后来总和我生分,见了面都不肯叫我一声母亲,可她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我怎么能抢她的位置?”
韦秀儿抬手抹了抹眼角,语气又急又涩,“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真心待我,想听听你叫我一声娘子,这里不是扬州吗?又不在京师!”
张锐轩看着她韦秀儿急得鼻尖通红的模样,眼底的锐利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笑意,指尖轻轻刮了刮泛红的脸颊:“这次在京师,汤丽可没少追问你去了哪里。”
张锐轩故意顿了顿,看着韦秀儿瞬间绷紧的身子,才慢悠悠补充道:“日日缠着我问‘娘亲去哪里了’,‘你是不是把我娘亲藏起来了’,她心里还是认你的,只是碍于情面,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韦秀儿闻言,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了下来,眼底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沉的暗淡。
韦秀儿抬手轻轻抚上隆起的小腹,指尖带着微凉的颤抖,声音低得像一声叹息:“但愿但愿我能撑到那个时候吧。”
张锐轩闻言,脸上的玩味与温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骤然一紧,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焦灼。
张锐轩顾不上再多说,小心翼翼地将韦秀儿的身子往上扶了扶,让韦秀儿稳稳靠在床榻的软枕上,随即俯身,指尖轻柔却迅速地褪去韦秀儿下身的罗裤。
露出的两条小腿果然有些轻微的水肿,肌肤泛着淡淡的水光,按压下去便会留下浅浅的指印。
张锐轩的眉头拧得更紧,掌心覆上韦秀儿微凉的小腿,轻轻揉捏着,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怎么成这样?你怎么不早说!”
张锐轩抬头看向韦秀儿,目光锐利却藏着担忧,追问得字字急促:“除了腿肿,还有没有别的症状?头晕、耳鸣,或是站起来的时候眼睛发黑?有没有觉得胸闷喘不过气?”
韦秀儿被张锐轩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赧然,脸颊泛起红晕,却被他眼底的紧张感染,如实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这几日腿沉得很,走路总觉得费劲,我还以为是孩子大了压的,没敢跟你说。”
韦秀儿看着张锐轩紧绷的侧脸,声音带着几分怯意,“是不是是不是很严重?”
张锐轩手掌的揉捏动作放缓,眼底的焦灼渐渐沉淀,化作一片温软的安抚。抬眼望着韦秀儿泛红的眼角,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刻意放缓的沉稳:“别那么紧张,你年龄大了些,怀相又沉,孕期有些水肿是正常现象,不算严重。”
韦秀儿有些不相信:“真的如此吗?怎么怀那个死丫头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这样。”
“你那时候才十几岁,如今都奔四十了,能一样吗?”
“你这是嫌我老了?是黄脸婆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是你胡思乱想的。”张锐轩给韦秀儿继续推拿,缓解症状。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这个小贼一直都是贪的无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直接将锅端走,吃自己的,让别人无处可吃。”
“好你个无耻小贼,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哈哈哈,我要是讲仁义道德,我们还能在一起吗?”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不过韦秀儿紧张的情绪也舒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