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雾还未散尽,清宁仙子就早早来到张锐轩客房外面等待,清宁褪去了平日的灰布道袍,换上一袭米黄色暗绣兰草的襦裙,下身是条荷色马面裙,裙摆随着步履轻摇,绣线在晨光中泛着柔润的光泽。
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用螺子黛轻轻描过,褪去了几分道姑的清寂,添了些许少女的温婉,唯有眼底那份纯粹,还带着山间晨雾的澄澈。
张锐轩见清宁走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拱手道:“清宁仙子今日这般打扮,倒让在下险些认不出了。”
清宁脸颊微热,垂眸敛衽,声音比平日软了些:“世子见笑了。昨日承蒙世子关照,今日特意来道谢,也想再陪世子逛逛茅山景致。”
清宁抬眼时,睫毛轻颤,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怯懦,实则悄悄打量着张锐轩的神色——师父昨夜彻夜长谈,那句“成全自己,便是护住翠微观”如重锤敲心,清宁虽不懂其中深意,却知道今日的周旋,关乎观中度牒与田亩的存亡。
张锐轩目光在她裙摆的绣纹上略作停留,笑意更深:“仙子盛情,在下自然却之不恭,仙子等我一下。”张锐轩转身回到房间,找出一条银发簪。
来到清宁仙子身前,拔下清宁仙子的枣木簪子,换上银簪子,退后两步看看,笑道这支发簪才配的上仙子的打扮。
清宁仙子只觉耳畔轰的一声,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清宁仙子慌忙抬手按住发间新换上的银发簪,那簪子冰凉的触感顺着发丝蔓延开来,与心头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愈发手足无措。
“世子,这这个太贵重了,清宁不能要。”清宁声音发颤,垂眸盯着自己的马面裙裙摆,指尖下意识地揪紧了布料,绣着兰草的纹样都被揉得发皱。
“不过一支银簪,贵重什么?”张锐轩看着清宁泛红的脸颊,眼底笑意更浓,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温和,“仙子昨日伴我同游,性情纯粹如山间清泉,这支簪子配你,恰如其分。”
张锐轩说着,微微倾身,目光落在清宁仙子紧攥裙摆的手上,声音放低了些,“再者,修行之道财侣法地,缺一不可,仙子何必客气。”
清宁仙子闻言,紧绷的肩头骤然松弛下来,攥着裙摆的指尖也缓缓松开,脸上的绯红褪去大半,只余一抹浅浅的红晕。
抬眼望向张锐轩,眼底的慌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真切的讶异与好奇,唇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清甜的笑意:“世子还懂我们道家‘财侣法地’的说法?”
张锐轩见清,神色舒展,眼底笑意更盛,顺势收回手,负在身后,语气带着几分随性的坦诚:“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张锐轩目光掠过清宁仙子发间的银簪,那簪子在晨雾中闪着柔和的光,恰如清宁仙子此刻的神色,“只知道:财为养道之基,人依五谷而生,一顿都少不了,无财终日忙于口腹之欲,如何能修行。
侣为修行之伴,修行之路枯寂,成仙之路慢慢,若得道侣扶持,则事半功倍。
法为证道之途,若无修行之法,则无异议缘木求鱼,水中捞月,一场空。
地为安身之所,若是上述都齐了,再有有一洞天福地,则仙道可期也。”
清宁仙子心头一动,望着张锐轩侃侃而谈的模样,那句潜藏在心底的话竟脱口而出:“世子爷可有兴趣和清宁共参仙道?”
话音刚落,清宁仙子便惊觉失言,脸颊瞬间又涨得通红,连忙抬手捂住嘴,眼底满是慌乱,连连躬身致歉:“是清宁唐突了!世子身系朝堂,志在天下,怎会耽于仙道修行,是我一时糊涂,乱说话了,还望世子不要见怪。”
清宁仙子垂着头,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得晨光细碎。
方才听张锐轩对“财侣法地”的解读字字中肯,竟一时忘了彼此身份悬殊,更忘了师父叮嘱的“周旋”二字,将心中对同道中人的期许说了出来。
此刻回过神,只觉羞愧难当,指尖又不自觉地攥紧了马面裙的系带,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张锐轩闻言亦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那笑声温和,并无半分嘲讽之意。
张锐轩看着清宁窘迫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与深意,语气依旧柔和:“仙子何出此言?仙道缥缈,固然令人向往,只是锐轩身负家族使命与朝堂职责,怕是无福消受这份清净。”
张锐轩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望着清宁,“不过,若能常与仙子这般通透之人坐而论道,听仙子讲讲修行趣事,倒是在下的幸事。”
接着两个人非常默契不再提这件事,清宁也带着张锐轩一行人在茅山上闲逛。
此时茅山远比后世风景区要粗犷的多,很多地方都是山高林密。
晨雾渐散,林间光线愈发清亮,清宁引着张锐轩一行往深处走去,脚下是铺满松针的小径,两旁古木参天,枝桠间偶有山雀惊飞。清宁正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峰峦,说着茅山“三峰九泉”的传说,脚下忽然被一截横生的树根绊了一下,身子踉跄着往前一倾,口中猝不及防地溢出一声“哎哟”。
不等稳住身形,便觉大腿内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清宁低头看去,只见一条通体黑褐、缀着白色环纹的眼镜蛇正蜷在脚边,三角形的头颅微微昂起,信子快速吞吐,那双竖瞳在树荫下泛着冷冽的光。
它显然是被脚步声惊醒,此刻正摆出攻击姿态,而自己米黄色的襦裙裙摆上,已渗出一小片暗红的血迹。
“是眼镜蛇!”身后的家丁失声惊呼,纷纷抽出腰间佩刀,却又怕误伤清宁,一时不敢上前。
清宁只觉那刺痛顺着经络快速蔓延,腿上传来一阵发麻的酸胀感,眼前竟微微有些发晕。
清宁强撑着稳住身形,指尖攥得发白,却依旧强作镇定地对张锐轩道:“世子快退后,此蛇有剧毒。”
张锐轩脸色骤变,方才的温和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凝重。张锐轩拿起一只长枪将眼镜蛇挑开,众家丁一拥而上将大蛇乱刀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