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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章 深渊对谈——当施害者与修复者在镜中相遇(1 / 1)

修复中心地下三层,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隔音室内。三面墙壁覆盖着黑色吸音材料,唯一的白色墙壁上挂着三块屏幕:中间是即将接入的视频画面,左右两块分别显示实时网络监控和危暐的心理侧写数据。

陶成文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左侧是沈舟和曹荣荣(心理学与医学视角),右侧是付书云和张帅帅(刑侦与技术视角)。鲍玉佳、马文平、程俊杰、梁露在隔壁监控室,通过单向玻璃观察。林奉超和魏超通过加密线路远程接入。

“所有反追踪系统就位。”张帅帅最后一次检查设备,“信号经过七层跳转,他那边也一样。成功率低于3。”

“心理应急预案就绪。”曹荣荣轻声说,“如果他进行心理操控,我会给出干预信号。”

陶成文点头。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焦虑的表现,但他没有掩饰。面对一个将人性当作实验材料的对手,任何完美伪装都是徒劳的。

九点整,中间屏幕闪烁,出现一个经过处理的人像轮廓,声音也经过变声器处理,但语调中的冷静特质依然可辨。

“陶成文指挥。”那个声音说,“感谢接受对话。”

“危暐。”陶成文直呼其名,“或者你更喜欢‘v教授’?”

短暂的停顿。屏幕上的轮廓似乎微微调整了坐姿。

“都可以。在科学讨论中,代号比姓名更有意义。”危暐说,“我看到你们发布了那张照片——张坚喂狗的照片。这意味着你们接受了我的邀请。”

“我们接受对话,但不接受‘实验’。”陶成文明确界限,“这不是你收集数据的场合,这是我们平等探讨的场合。”

“平等?”危暐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在认知层面上,也许。但在行为约束上,你们受到道德和法律的限制,而我没有。这已经不平等了。”

沈舟接过话头:“所以我们今天不谈行为约束,只谈认知。你邀请我们讨论‘意义感需求’和‘犯罪者的意义感来源’。我们可以从这个问题开始。”

屏幕上的轮廓似乎向前倾了倾:“在那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你们昨晚的‘七重镜渊复盘’,结论是什么?”

室内所有人瞬间绷紧。他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张帅帅快速检查系统,在加密频道里低声说:“没有发现监听漏洞。可能是推理——他猜到我们会在对话前做全面复盘。”

陶成文镇定回应:“既然你提到‘七重镜渊’,不妨说说你对这个复盘框架的评价?”

(二)第一轮交锋:罪恶的“科学之美”

危暐的声音通过变声器传来,依然平静,但透露出一种学者讨论课题时的专注:

“如果是我来设计复盘框架,会分为八个维度而非七个。你们漏掉了‘时间变量优化’——我是如何根据张坚的生物钟、工作节奏、家庭事件周期,来精确安排每一次接触和施压时机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待反应。

陶成文示意沈舟回应。

“生物钟数据来自手机使用习惯分析,”沈舟说,“工作节奏来自单位oa系统登录记录,家庭事件周期来自医院内线。你建立了一个‘张坚时间模型’,预测他在什么时间段最脆弱、最容易接受指令。”

“基本正确。”危暐说,“但更精妙的是相位调整。初期接触都安排在工作日下午——他刚处理完公务,思维处于‘执行模式’而非‘质疑模式’。中期的施压电话多在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妻子服药入睡后,儿子往往不在家,他处于孤独和愧疚的峰值。最后的终极压力,安排在单位审计启动前三天——制造‘最后机会’的紧迫感。”

付书云忍不住插话:“你把这些称作‘精妙’?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走向毁灭的过程!”

“从科学角度看,确实是精妙的设计。”危暐的回答毫无情感波动,“就像外科手术的切口选择、用药剂量、康复计划一样,需要精确计算。不同的是,我手术的对象是社会信任体系这个‘器官’,而非肉体。”

曹荣荣在纸上快速写下:“将非人化进行到底——这是他心理防御的核心。”

陶成文换了个方向:“你说我们漏掉了第八个维度,那在你看来,这八个维度中哪一个最关键?”

屏幕上的轮廓似乎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是思考的表现。

“筛选机制。”危暐毫不犹豫,“选对实验体是成功的基础。张坚的综合评分876分,在327人中排第九。但前八名都没有被选中,因为一个关键变量——”

他停顿,似乎在观察这边的反应。

“愧疚燃料的可持续性。”沈舟说,“前八名中,有的家庭压力大但本人情感疏离;有的对体制忠诚但家庭关系淡漠。高家庭情感投入+高体制依赖’三高组合。他的愧疚感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可再生的——每次伤害家人后,会产生新的愧疚,而这些愧疚又成为下一次被操控的燃料。”

“很好。”危暐的语气中居然有一丝赞许,“你们理解了这个核心机制。那么告诉我——在你们修复中心的实践中,如何阻断这种‘愧疚-操控’的恶性循环?”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一愣。他在请教我们?

陶成文谨慎回应:“我们让家庭成员参与修复过程,将‘愧疚’转化为‘共同面对的责任’。比如张斌选择公开父亲的经历来帮助他人,这就是将愧疚转化为建设性力量。”

“有趣。”危暐说,“但这是事后修复。我的问题是:在事中,在诈骗进行时,什么样的干预可能中断这个循环?”

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曹荣荣缓缓开口:“如果当时有人发现了张坚的异常,不是质问‘你是不是做了错事’,而是说‘你看起来压力很大,需要聊聊吗’,并且持续提供不带评判的倾听,也许能创造一个安全出口,让他不至于在沉默中崩溃。”

屏幕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呼气声——这是对话开始后,危暐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反应。

“不带评判的倾听……”他重复这个词,“在我的模型中,这是低概率干预。因为大多数人看到异常行为时,第一反应是道德评判而非共情理解。你们的‘善意地图’实践,似乎在提高这种干预的概率。”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陶成文问。

“是的。”危暐承认,“这是‘异常数据点b’——在我的预测中,社会信任崩解后,人与人之间会变得更加警惕和评判。但你们的修复实践显示,当善意被组织化、可视化、互惠化后,共情理解的可能性反而提升了。”

沈舟敏锐地捕捉到机会:“所以你承认你的模型有缺陷?”

“科学模型永远有缺陷。”危暐说,“关键在于缺陷的性质——是数据误差,还是理论框架的根本局限。目前看来,可能是后者。”

(三)第二轮:那张照片的“无法解释性”

陶成文决定切入核心:“那就谈谈最根本的‘异常数据’——张坚喂狗的那张照片。你在笔记中说它‘无法用现有模型解释’。九个月后的今天,你有新的解释了吗?”

屏幕上的轮廓静止了很长时间。监控数据显示,危暐那端的音频输入有极其轻微的呼吸变化——他在深呼吸。

“我提出了三种假设。”他终于开口,“假设一:道德惯性。就像物体停止运动后还会滑行,长期养成的道德行为模式在认知崩溃后仍会惯性延续。”

“假设二:终极自我安慰。在生命最后时刻,通过一个微小善行来证明‘我本质上还是好人’,以获得虚幻的自我救赎。”

“假设三——”他停顿得更久,“纯粹的非理性本能。就像动物在死亡前还会哺育幼崽,这种善行没有任何算计,只是生命本能的一部分。”

陶成文问:“你倾向于哪种?”

“在过去九个月,我倾向于假设二。”危暐说,“因为它最符合理性选择模型——即使是非理性行为,也有其心理收益。但你们的‘善意地图’数据让我开始怀疑……”

“怀疑什么?”

“我观察到一个案例:一位单亲妈妈,月收入3200元,自己用着卡顿的千元机,却每周花费两小时和宝贵流量,教社区老人使用智能手机。她的善行持续了四个月,且没有任何外在奖励。按照我的模型,她的资源如此稀缺,应该最先停止这种‘非必要消耗’。”

危暐的声音出现了罕见的困惑:“但她没有停止。反而在‘善意地图’的记录中,她的描述是:‘教李奶奶打通第一个视频电话,看到她儿子在屏幕那头哭,那一刻我觉得……我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意义感。”沈舟轻声说。

“是的,意义感。”危暐重复,“如果意义感需求足够强烈,强烈到可以让人克服资源限制和风险顾虑,那么我的整个行为经济学模型就需要重建基础。”

他抛出一个尖锐问题:“那么请告诉我——张坚在生命最后时刻喂狗,是为了获取‘意义感’吗?一个即将自杀的人,还需要意义感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入房间的沉默。

曹荣荣缓缓回答:“也许正因为他决定结束生命,才更需要用最后一个善行来确认——‘我的存在不是完全的灾难,我也曾给过这个世界一点点温暖’。这不是算计,是……人性最后的尊严。”

“尊严。”危暐咀嚼这个词,“一个在我的评分模型中权重为零的变量。”

“因为尊严无法量化。”付书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张坚留下的那枚纽扣,上面有他儿子小时候的牙印。他说‘扣子坏了可以再缝,人没事就好’。这也是尊严——一个父亲想在孩子面前保持体面的尊严。你骗走了他的钱,骗走了他的生命,但你骗不走的,就是这点尊严。”

屏幕那端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当危暐再次开口时,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不是软化,而是某种认知上的震动:

“你们在记忆史诗平台上的‘微小修复记录’,我分析了1274条。发现一个模式:那些持续参与善意行动的人,在描述动机时,最高频的词不是‘快乐’或‘满足’,而是‘应该’和‘值得’。”

“比如:‘看到王阿姨学会用微信后和女儿视频,我觉得做这些是应该的。’‘帮小刘找到工作后,他妈妈送来一篮子土鸡蛋,那一刻觉得一切都值得。’”

危暐停顿:“这两个词——‘应该’和‘值得’——在我的模型中属于‘道德义务感’和‘价值判断’,是高级认知功能。但那些受教育程度不高、生活压力很大的人,也在使用这些词。这暗示,意义感和尊严感可能不是理性计算的产物,而是更基础的……人类存在方式。”

沈舟立刻跟进:“所以你开始怀疑你的前提——人性是否完全可以用‘理性经济人’模型来解释?”

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在菲律宾的贫民窟做过观察。”危暐突然转换话题,“那里的人均日收入低于两美元,犯罪率极高。但即使在那种环境下,我依然观察到大量的互助行为——分享食物、照顾邻居孩子、共同抵抗强拆。按照我的模型,资源极度稀缺时,人与人应该是纯粹的竞争关系。”

“但你看到了合作。”陶成文说。

“我看到了违背‘理性自利’原则的合作。”危暐承认,“而且这些合作往往发生在有共同叙事的人群中——比如‘我们都是被政府抛弃的人’‘我们都是外来务工者’。共同的苦难叙事,反而催生了合作。”

他抛出一个惊人的观点:“也许人类最根本的动力不是‘趋利避害’,而是‘寻找归属和意义’。当正常的归属和意义渠道被阻断时,人们甚至会从负面叙事中寻找归属——比如‘我们都是受害者’,或者……”

他停顿。

“或者什么?”沈舟追问。

“或者‘我们是超越道德的探索者’。”危暐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像我这样的人。”

(四)第三轮:犯罪者的“意义感来源”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

危暐刚刚完成了一次惊人的自我剖析——他承认自己也是在寻找“归属和意义”,只是渠道扭曲了。

陶成文小心翼翼地推进:“所以你认为,你的犯罪行为也是在满足‘意义感需求’?”

“从结果看,是的。”危暐坦率得令人不安,“当我设计一个完美的诈骗方案时,当我精准预测了张坚的每一个反应时,当我收集到那些宝贵的数据时……我体验到一种智力上的狂喜。那种感觉,类似于科学家发现新定律,艺术家完成杰作。”

他继续说:“在kk园区,我培训那些‘业务员’。他们中的很多人,最初只是为钱而来。但我给他们灌输‘我们是在进行前沿社会实验’‘我们在揭示人性的真相’时,他们的犯罪持续性显着提升了。因为‘为钱犯罪’会消耗道德资本,而‘为科学犯罪’则可以建构新的意义叙事。”

曹荣荣记录的手在颤抖。她写下:“他在用‘科学叙事’为犯罪提供意义感补给。”

“但你知道那些数据是怎么来的。”付书云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是张坚的痛苦,是他妻子的死亡,是他儿子一生的创伤!”

“我知道。”危暐的回答依然平静,“在我的价值体系里,个体的痛苦是科学进步的必要代价。就像医学实验需要动物牺牲,新药研发需要临床试验——总有一部分人要承担代价。”

“你不是在救人!”付书云终于爆发,“你是在杀人!用所谓的‘科学’包装你的变态欲望!”

陶成文按住付书云的肩膀。监控室里,鲍玉佳等人也屏住呼吸。

屏幕那端,危暐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当他再次开口时,说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我妹妹韦娟……她还好吗?”

这个问题如此突兀,如此私人,与之前的学术讨论格格不入。

陶成文谨慎回应:“她把你留下的材料交给了我们。她说,妈妈临死前一直在等你回家。”

又是漫长的沉默。监控数据显示,危暐那端的呼吸节奏明显紊乱了。

“我母亲是2017年胃癌去世的。”危暐突然开始讲述,声音依然经过处理,但语速变慢了,“她临终前三天,已经无法说话,只是看着病房门口。我知道她在等谁。”

“我父亲有阿尔茨海默症,我离家时他已经开始忘记事情。上个月,我通过中间人得到消息,他去世了。去世前唯一还能叫出的名字是‘小晖’。”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危暐继续说:“在我的模型里,亲情是‘情感羁绊变量’,权重很高,但可以通过认知重构来中和。我花了三年时间训练自己——父母只是基因提供者,妹妹是童年陪伴者,这些关系本质上是生物和社会契约,没有超越性的意义。”

“成功了吗?”沈舟轻声问。

“数据上成功了。”危暐说,“我可以理性分析这些关系,可以不带情绪地处理相关信息。但……”

他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似乎在寻找词汇。

“但每当我设计诈骗方案时,那些有家庭责任感的目标,总是得分最高。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们的‘愧疚燃料’充足。但也许……”

他没有说完。

陶成文接话:“也许你在无意识地寻找某种熟悉的东西?那些像你父亲一样认真负责、像你母亲一样忍耐付出、像你一样曾经相信‘组织’和‘意义’的人?”

屏幕那端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心理学上有‘强迫性重复’的概念。”沈舟温和地说,“人在无意识中会重复童年的创伤模式,试图在这次掌控局面。你小时候看着父母在体制内辛勤工作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看着母亲在病痛中等待关怀,看着父亲在遗忘中失去自我……你是否在通过操控张坚这样的人,来重复并试图‘解决’那些你无力解决的童年困境?”

危暐没有回答。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十分钟的沉默后,危暐重新开口时,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有趣的分析。但即使这是真的,也不改变一个事实——我的研究产生了价值。那些数据,那些模型,揭示了社会信任体系的脆弱性。你们现在的修复实践,也在无意中使用着我的发现。”

他调出一组数据:“比如你们的‘善意地图’匹配算法,优化原则是‘需求与资源的互补性最大化’,这来源于我的人际网络利用模型。你们的‘透明沟通指南’,借鉴了我对信息控制的研究反推。甚至你们对抗我第二阶段实验的方法,也是在应用群体心理学的原理。”

陶成文承认:“我们确实研究了你的方法,然后用它来防御你。就像研究病毒来制造疫苗。”

“那么,病毒学家应该被定罪吗?”危暐反问,“制造病毒的人和制造疫苗的人,使用的是同一套科学原理。区别只在意图和应用方向。”

“但病毒学家不会故意释放病毒来观察人群感染!”付书云反驳。

“历史上有人这样做过。”危暐平静地说,“日本731部队、美国塔斯基吉梅毒实验,都是先于伦理准则的科学研究。科学史本身就是伦理边界不断被突破和重建的历史。”

他抛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如果我的研究数据真的帮助你们建立了一个更稳固的社会信任体系,挽救了未来的无数个张坚,那么我的罪责是否可以部分抵消?或者说,在更大的历史尺度上,个体的牺牲是否可能换取集体的进步?”

这个问题太沉重,太危险。

“危暐,你不是第一个思考这个问题的人。历史上所有极权主义的实验者,都声称自己在为‘更大的善’做‘必要的恶’。但人类用惨痛的教训明白了一件事——一旦我们允许为了‘未来更大的善’而伤害‘眼前具体的人’,我们就打开了一扇永远无法关闭的地狱之门。”

“因为‘更大的善’永远在未来,永远是抽象的,永远可以被重新定义。而‘眼前具体的人’的疼痛、眼泪、绝望,是真实的,是无法被任何宏大叙事抹去的。”

他指向屏幕,仿佛能穿透电波直视那个模糊的轮廓:

“张坚的痛苦是真实的。他妻子在病床上因为缺钱减少透析时的疼痛是真实的。他儿子张斌在看到父亲遗书时的崩溃是真实的。这些真实的疼痛,不能用你那些冰冷的实验数据来‘抵消’。”

“科学可以没有伦理,但科学家必须有。因为科学家也是人,而伦理是人类作为一个物种能够延续的底线。”

房间里回荡着陶成文的话。屏幕那端,危暐再次陷入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当他再次开口时,说的内容让所有人震惊:

“我需要一个实验。”

(六)第五轮:最后的“实验”

“什么实验?”陶成文警惕地问。

“一个验证我的假设的实验。”危暐说,“如果人类最根本的需求是‘意义感’和‘归属感’,如果健康的归属感可以阻止人走向扭曲的意义追寻,那么——”

“我想观察一个完整的信任修复社区的形成过程。不是你们现在这种修补式的,而是一个从零开始、基于全新原则的微型社会实验。”

沈舟立即反应:“你想让我们建立一个新的社区,供你观察?”

“不。”危暐说,“我会建立一个。在菲律宾,用我控制的资源,建立一个千人规模的社区。社区规则完全透明:所有决策民主投票,所有财务公开,所有冲突通过调解解决,所有成员都有义务参与互助。我会提供基础生活保障,但社区的运作完全由成员自治。”

“然后呢?”陶成文问。

“然后你们可以远程观察——通过我开放的数据接口。我会记录所有的社会互动、决策过程、冲突解决、善意行为。如果这个社区能够在六个月内形成稳定的信任网络,如果成员能够在没有外部强制的情况下实现高效合作和互助,那么——”

“那么也许证明,人类确实可以在健康的意义供给中,找到比控制和伤害更满足的归属方式。”

房间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提议的疯狂和宏大震惊了。

付书云第一个打破沉默:“这又是你的新实验!你想用活人做更大的社会实验!”

“但这次没有人会被伤害。”危暐说,“社区成员都是自愿加入——我会在菲律宾贫民窟招募,提供远高于当地平均水平的生活保障。他们可以随时退出。所有的规则他们提前知晓并同意。”

沈舟快速思考:“你想用这个实验验证什么?验证‘人性本善’?”

“不。”危暐纠正,“我想验证‘人性需要健康的意义叙事’。在我的kk园区实验中,我给犯罪者提供了‘科学探索者’的意义叙事,他们的犯罪持续性提升了。如果我给普通人提供‘共同体建设者’的意义叙事,他们的合作和善意是否会同样提升?”

他继续说:“这同时也是一个对比实验。在云海,你们在用修复的方式重建信任。在菲律宾,我将用全新的方式构建信任。六个月的平行观测,可能会产生珍贵的数据。”

陶成文摇头:“我们不可能同意参与这种实验。这等于默认你有权继续操控人们的生活。”

“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意。”危暐说,“我只是告知你们,并邀请你们观察。这个实验会进行,无论你们是否参与观察。但如果你们参与,我们可以共享数据——你们得到社会建设的实验数据,我得到验证假设的机会。”

“条件是什么?”陶成文敏锐地问。

“条件一:实验期间,你们暂停对我的追捕行动。”

“不可能。”

“那就条件二:实验结束后,如果我证实了假设,我需要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屏幕那端,危暐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承诺把我当作一个科学案例来研究,而非单纯的罪犯。承诺让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神经科学家共同研究我——我的认知模式、我的道德决策机制、我的情感缺陷。把我的大脑和人生当作一个标本,就像我研究张坚一样研究我。”

“然后,基于研究结果,给我一个符合科学伦理的处置方案——可能是终身监禁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可能是某种神经干预,也可能是……如果研究证明无可救药,死刑。”

“但无论如何,让科学来决定。而不是单纯的情绪审判。”

这个提议如此出人意料,如此复杂,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的思考。

陶成文看向沈舟和曹荣荣。对视一眼,在纸上快速写下:

“可能是真诚的认知转折,也可能是精心设计的逃脱策略。”

“需要更多时间评估。”

陶成文对着屏幕说:“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给你们72小时。”危暐说,“72小时后,如果你们同意共享观察,我会发送第一个数据包。如果不同意,实验仍会进行,只是你们将失去观察窗口。”

“那张喂狗的照片……我母亲去世前,家里养了十五年的老狗也快不行了。她最后能说话时,说的是‘记得喂阿黄’。我忘了。等我处理完她的后事回家,阿黄已经饿死了。”

“张坚在自杀前喂狗。我在母亲死后饿死了她的狗。也许这就是区别——在最黑暗的时刻,一个人选择了给予,一个人选择了遗忘。”

“我想知道,这种区别是天生的,还是可以改变的。”

屏幕暗了下去。对话结束。

隔音室里,五个人久久没有起身。

监控室的门打开,鲍玉佳等人涌进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困惑和不安。

“他在请求……被研究?”程俊杰难以置信。

“也可能是在设计一个更复杂的陷阱。”马文平警惕地说,“他想用这个‘实验’来拖延时间,或者收集我们更多的反应数据。”

梁露调取对话录音分析:“情绪分析显示,在谈到父母时,他的语音频谱出现了显着的波动。这部分可能不是表演。”

曹荣荣看着自己的笔记:“他表现出了典型的认知失调——一方面坚持自己的科学世界观,另一方面又被‘异常数据’困扰。他提出的‘社区实验’,可能是他试图解决这种认知失调的方式——用一个新的、符合伦理的实验,来验证或修正他的理论。”

沈舟补充:“这也可能是他潜意识中的救赎尝试。通过建立一个‘善’的社区,来平衡他建立的那些‘恶’的实验。心理学上,这叫做‘道德补偿行为’。”

所有人都看向陶成文。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面单向玻璃前,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

“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他提出了一个我们无法回避的问题。”陶成文说,“如果我们相信人性可以修复,相信信任可以重建,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一个犯下重罪、但开始质疑自己理论的人?”

“把他抓回来审判。”付书云坚持,“这是他应得的。”

“但审判之后呢?”曹荣荣轻声问,“死刑?无期?然后我们得到一个尸体或一个囚犯,但永远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无法防止下一个危暐出现。”

沈舟说:“他主动要求被研究,这本身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如果能解开他这种人形成的机制,也许能开发出早期识别和干预的方法。”

张帅帅担忧:“但如果这是陷阱呢?如果我们同意暂停追捕,他可能趁机完全消失。”

“72小时。我们需要在这72小时内做两件事:第一,彻底分析这次对话的所有数据,判断危暐的真实意图。第二,思考一个更根本的问题——”

“我们修复中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惩罚罪恶,还是为了理解罪恶的根源并阻止它重现?如果研究和理解需要与魔鬼做交易,我们愿意支付多大的代价?”

窗外,上午的阳光正烈。但在这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每个人都感到一种深沉的寒意和重量。

第八百九十六章,在对话的回声与未定的抉择中结束。

下一章,72小时倒计时:当专案组分崩离析为“审判派”与“研究派”,当危暐在菲律宾开始招募他的“理想社区”成员,当张斌得知父亲的施害者想要建立“善的实验室”,一场关于正义、救赎与科学伦理的激烈辩论将撕裂修复中心。而远在马尼拉的危暐,是否真的在经历一场灵魂的挣扎,还是在编织一张更大、更危险的网?

镜子已经举起,每个人都将在镜中看到自己最深的信念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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