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周身涌起常人无法得见的星光屏障。
他将右手探入衣襟之内，按在自己略显鼓起的左侧胸口处，随后五指猛的收紧。
血肉穿透声被阻隔在星光之内。
随即，黑暗退去，被隧道吞噬的光线重新铺满车厢。
“呼……活下来了……”
罗盘一屁股瘫坐在满是煤渣的铁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其馀工人也大多是一副劫后馀生的模样。
“大家都还好吗？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沉烟快步在人群中穿梭，一一拂过工人们的胸口，检查着是否存在异常的凸起。
一圈巡视下来，除了几个之前被巡警踹倒的倒楣蛋身上有些淤青外，竟全员完好无损。
“还好……都还好……”
沉烟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沉局长……”
老乔凑了过来，压低了嗓音：“既然大家都好好的，是不是说明……咱们这儿已经没有感染者了？”
“这……”沉烟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有些游移。
按照第三区事件的案卷记录，北极星谜因必然会在黑暗环境下的发作，如今全员平安通过隧道，理论上确实意味着解除了危险。
可不知为何，那股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因为那个神秘少年的沉默而愈发浓重。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叶尘。
恰在此时，叶尘后者也一步步走到人群的中央。
“诸位，我想你们有权利知道真相。”
叶尘漆黑的眸子扫视全场，双手向两侧摊开：“你们所有人，都已经感染了名为‘北极星谜因’的病毒。”
“你说什么？！”
“北极星谜因？那是什么东西？！”
“有谁听说过这种病毒吗？！”
“没、没听过……”
“等等——该不会是瘟疫吧？”
车厢霎时一静。
下一秒——
“瘟疫？！”
“那我们……是不是都会死？”
“不、不可能吧？！”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尖叫、质问、哭喊混杂在一起，恐慌吞没了整节车厢。
“大家冷静！”
沉烟一步站到叶尘身前，张开双臂，声音压过了车厢里的嘈杂：“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里发生了大规模感染，更谈不上瘟疫！”
她侧头对老乔低声道：
“乔先生，帮我稳住他们。”
然而这一次，老乔却眼神躲闪，并没有选择继续配合。
“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罗盘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声音发颤，已经带上了哭腔：“既然不是被感染，那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
“问得好。这当然是为了把所有潜在的感染者集中起来，统一管控。”
叶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越过沉烟的肩膀，目光直刺人心：
“只要把你们关在一起，病毒迟早会在车厢里扩散开来。等到所有人都被感染、一个不剩地死去，感染源……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大家不要被这种谣言蒙蔽！”沉烟咬紧牙关，拳头攥起。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要封闭舱门？”
叶尘抬手指向那扇无论工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的舱门：“难道不是故意把我们困在这里，让我们自生自灭吗？”
“对啊！他说的没错！”
“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我就知道！那帮上层人从来没把我们当人看！”
有人指着沉烟高喊道：“她是联邦调查局的局长，跟那群人是一伙的！把她抓起来，一定能逼他们把舱门打开！”
人群受到鼓动，开始向着沉烟逼近。
“这一次进入隧道，车厢里没有人发病……”
望着不断逼近，怒意满身的人群，她试图进行最后的安抚，声音却越来越小，似乎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这就意味着这里可能已经没有感染者了……只要大家等到列车靠站，配合联邦检查，就能安全离开……”
“哦？”
叶尘挑了挑眉，语气玩味：“沉局长这是承认……病毒和感染者不是我虚构的谣言了？”
“你……”沉烟身形一晃。
居然……被套话了。
工人们闻言更加激动，将沉烟团团围住，愤怒指责声将其淹没。
“好奇怪诶。”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嘈杂喧嚣中，一道只有叶尘能听见的清脆声音响起。
点点星光在叶尘身侧闪铄，如同萤火虫般飞舞盘旋，转瞬便勾勒出一道娇小玲胧的人形轮廓。
姜璃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环顾四周：“刚才突然掉线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公主殿下，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叶尘瞥了一眼还没摸清楚状况的呆头鹅，嘴角微扬：“现在，是你实践理想的时候了。”
“诶？”姜璃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砰——！
一声枪响，骤然响彻众人耳边。
围着沉烟讨要说法的工人们一脸惊恐当的捂着耳朵，惊叫着向后跳开。
只见沉烟周身，盘旋着一枚被一团淡淡蓝光包裹着的黄铜子弹。
“怪物……怪物啊！”
对于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工人来说，他们从未见过这般不可思议的手段。
沉烟胸膛起伏不定，剧烈地喘息着。
她双手握紧那把还在冒烟的蒸汽枪，黑洞洞的枪口并没有对准那些惊恐的工人，而是直直指向了那个始终面带微笑的少年。
“双手抱头！蹲下！”
她知道，这个少年才是这一切混乱的源头。
“当初的第三区，为了清理‘北极星谜因’的感染源，死亡者不下十万……”
叶尘双手环胸，神态悠然，丝毫没有被枪口指着的自觉：“沉局长，你觉得联邦会在意这里这区区几十条人命吗？”
“十万……？”姜璃身子一僵，呆呆地重复着。
“够了！别再说了！”
沉烟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想重复第三遍！双手抱头，蹲下！”
那枚悬浮的子弹游移着，逼近叶尘的眉心。
“沉局长别急嘛，我举就是了。”后者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缓缓举起双手。
沉烟见状，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
不论这个少年有多么诡异，在绝对的暴力面前，终究还是不得不低头。
然而，就在她准备上前控制住对方的瞬间。
叶尘缓缓抬起头。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撞入了沉烟的视线之中。
沉烟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某种宏大的力量一把拽出了肉体。
眼前的车厢、人群统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璀灿到令人窒息的浩瀚星河。
无数星辰在虚空中生灭，巨大的星云缓缓旋转，在那无尽的深邃之中，仿佛有一尊不可名状的古老存在，正隔着亿万光年的距离，向她投来淡漠的一瞥。
浩瀚若宇宙的知识随着这道目光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她的意识防线。
“你——”
沉烟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便双眼一翻，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枚子弹也随之失去灵能加持，叮当落地。
“唉……自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只是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老乔看着倒地不起的沉烟，又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叶尘，深深地叹了口气：“堂堂联邦调查局的局长，居然也不是你的对手。”
“乔老爹这是在为沉局长打抱不平咯？”
叶尘放下举着的双手，对上老乔警剔的视线。
“怎么会……我向来最讨厌联邦的走狗。”
老乔摇了摇头：“只是……你刻意隐藏身份出现在这里，我又怎么能确定，你不是想利用我们达成别的目的？”
“利用？乔老爹，你觉得你们有资格被我利用吗？”叶尘轻笑一声。
“也许你说得没错，但我混迹帮派十几年，自认眼力还算不错……你绝不会是那种会无私帮助别人的人。”
老乔的面上闪过恼怒之意，却很快又平复下来：“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那很抱歉，我也只能站在沉局长这边了！”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能轻松击败调查局长官，自己这一行人对他而言确实毫无利用价值。
但作为的工人们推举出来的领导，他必须搞清楚这个神秘少年的真实目的。
“这个嘛……”
叶尘拖长语调：“只能说，你们的运气还算不错……碰上了一个愿意无私帮人的大傻子。”
“啥？”老乔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