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砚，你动过真气？”一道阴沉沙哑的声音，从墙壁内渗出，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开来。
“是与那剑阁首席做过了一场！”
赵清砚攥拳，忿忿道：“这姜璃虽是行事古怪，但果真无愧绝世天骄之名。弟子强过她一个小境界，竟仍是不敌！”
“剑阁首席，姜璃……”
那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森寒：“这么说，你之身份已然暴露了？”
“弟子行事素来谨慎，绝无暴露风险！”
赵清砚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流了下来，赶紧将醉仙楼之事一五一十禀告完全：“只是那疯婆子发酒疯，将矛头指向弟子罢了！”
“天下第一正派……呵，想不到剑阁素来秉持平衡之道，行事低调，本任首席却是这般张扬狂傲，恣意而行……”
墙内的声音闻言带上了几分玩味：“这姜璃倒是与素来迂腐的剑阁之人有所不同。”
“不过清砚，就算你并未暴露，但连个醉酒之人都敌不过……为师亦是颜面无光呐。”声音又道。
“是……弟子，弟子顾忌身份，并未动用全力，这才让那疯婆子有机可乘！”
赵清砚心中一紧：“师尊且放心，待到龙君洞府开启那日，弟子定会以真正实力击败姜璃！拔得头筹！绝不会辱没师尊威名！”
“好！我圣宗真传，就当有此豪情！”那声音终于流露出几分满意。
小巷内阴影剧烈翻涌，一抹暗影一闪即逝，急速探出巷口之时。
巷内却乍闻淡然笑声：“蝼蚁之辈，逃的了吗？”
……
“啊——”
萧萱脚下的阴影微微扭曲，传来一声惨叫。
她身形一颤，低语道：“影老，发生什么事了？”
“大小姐……老奴派出的影傀化身……被人摧毁了。”
“是什么人做的？”萧萱瞳孔微缩。
“化身已被彻底抹去，老奴也无法探知对方的真实身份。”
影老的声音明显在颤斗，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大小姐，此次化身被毁，牵连老奴神魂重创，恐怕需沉睡数日方能恢复……还望大小姐珍重自身，万万不可再招惹那女子。”
“废物！”萧萱银牙紧咬。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看向身旁失魂落魄的萧铭。
“铭哥哥……”
萧萱眼框泛红，轻轻拉住萧铭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哽咽：“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快回萧府看看，说不定伯父和府里的人都已经回去了。”
“对……回萧府……”
萧铭仍怔怔盯着地上那截断臂，直到萧萱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才恍然回神，木然的站起身来，将断臂抱在怀中，跟跄的冲下楼去。
“铭哥哥，等等萱儿……”萧萱心中一急，连忙追了上去。
思瑶略一迟疑，也跟在了后面。
道袍少年端着茶杯，目光淡淡的掠过萧铭一行匆匆离去的背影，悠然抿了一口。
辛辣的姜味在唇齿间化开，顺着喉咙缓缓落下，又很快化作一股温润的回甘，于腹中散开。
“你是说……那名为司妍的少女背后，站着传说中的上古神灵，阴司阎君？”
苏慕尘这才从少年方才所言中回过神来，语气中满是惊疑不定。
他素来喜爱博览古籍，对于阎君之名，并非初次入耳。
可也正因了解，才更觉难以置信。
这等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上古神明，其修为之高远，必然已臻上三境。
道劫之后，太荒已有三千多年未现的上三境大能，竟就这般重现于世了？
“苏兄不信？”少年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慕尘。
“非是不信……”
李道玄眉头紧锁，目光在眼前少年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想要看破对方内心：
“只是小友骨龄尚轻，修为……似是只有筑基之境。既然如此，你又是从何处得知这等上古秘辛？”
“前辈有所不知，此乃我宗门世代相传的秘辛。”面对足以镇压筑基修士的元婴威压，清虚道人适时做出一副呼吸微促的模样，眼底却依旧清明，神色坦然，拱手道。
“道劫之后，阴司崩，轮回断。”
少年掠过若有所思的李道玄：
“自那以后，阳间与阴司的沟通便彻底断绝。世间生灵死后，要么魂归天地消散无踪，要么便只能修习鬼道秘术，以求灵魂不灭。”
李道玄微微颔首，这点倒是与太荒界的现状相符。
“然而，阴司虽毁，却并未就此消亡。”
少年话锋一转：“只是道劫之下，除了阎君这等神通大能或许另有归来之法，其馀幸存者，大多已沦为了无甚战力的游魂。”
“小友的意思是……”
“凡间文人笔下创作如《搜神记》、《幽明录》这般志怪杂谈，其中记载的荒诞怪事，多半来源于此。”
少年指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战力低微的阴灵不敢招惹修士，只能游荡在凡间，偶尔吸食些凡人精气，以满足进食之欲。”
“我派先辈便察觉了此等异状，因此创立阴阳道，专门镇压作恶阴灵。”
少年瞥了眼仍昏迷不醒的姜璃，脸上浮现出一抹悲天悯人的神色：“我宗不擅飞天遁地之术，也无成仙的练气功法，却唯有一脉剿灭恶灵的志向，誓护凡间百姓安宁。”
“清虚兄有此大志，当真是世间百姓之福。”苏慕尘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
“苏兄过誉了。”
清虚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了几分少年的率真：
“我派前辈是否怀有大志，在下不做妄言。但我舍弃修仙之机，勤恳修炼我派冥祀之道，则是因为……若将此道修至巅峰，便可开通阴司接引之路，以魂体进入阴司为官，自此魂身不朽，超脱轮回。”
“哇！”
一直躲在师兄身后偷听的白芷，此时突然探出头来，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成就筑基也不过百年寿元，金丹两百年，元婴五百年，化神千年，炼虚三千年……要是真的能在阴司当官，那岂不是……岂不是比炼虚境还厉害哇？”
她兴奋地拉了拉苏慕尘的袖子：“师兄师兄，那我们还修什么仙呀？直接去阴阳道拜师，以后一起长生好不好？”
“芷儿！莫要胡言！”
李道玄脸色一黑，低声呵斥道：
“身死成鬼，那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失去了肉身，只剩神魂，岂能与我等追求大道，自由超脱的修士相提并论！”
虽然嘴上呵斥，但李道玄看向少年的目光中，怀疑之色已经消退了八分。
“前辈所言极是。”
少年适时出言，打破了白芷的幻想：
“死后万事空，不仅肉身腐朽，更是五感尽失。吃不了世间美食，闻不到花香鸟语，终日只能在阴司之中，与阴灵为伴。”
“啊？那还是算了吧。”
白芷一听吃不到好吃的，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嘟着嘴道：
“那我还是好好修炼吧，我还要帮姜师姐把凌霄剑阁打造成最酷的正派宗门呢！要是变成了阴灵，飘来飘去的肯定一点都不酷！”
李道玄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强忍住把教坏了师妹的姜首席拎起来揍一顿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他将话题拉回正轨：“小友，你刚才提到，阎君现世，可与拥有冥祀体质之人进行交易……敢问小友，何为冥祀体质？我们之中，又是否有如此体质之人？”
“冥祀体质极为罕见，拥有此体质者，天生灵觉异于常人，可通幽冥，感阴灵，视常人所不能视，听常人所不能听。”
少年背负双手，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几步，缓缓道：“在他们眼中，这世界并非只有活人，而是阴阳混杂，光怪陆离。”
“至于你们之中嘛……”
少年停下脚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某个方向，遥遥一指。
众人齐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姜璃正趴在桌沿上，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她此刻悠悠转醒，睡眼朦胧，脸颊上还印着几道衣袖压出来的红印子。
感受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姜璃茫然的抬起头，眼神呆滞，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她吸了吸鼻子，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