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城，连风里都带着草木萌发的清新气，赵尔忱下了马车，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享受着万物复苏的气息。
恰好一阵风过，粉白花瓣簌簌落在肩头，沾着微甜的香气，赵尔忱掸去肩上的花瓣，正准备进去。
“尔忱。”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赵尔忱回头，只见程文垣从一匹雪白骏马上翻身而下，他今日穿湖蓝锦袍，玉带束腰，衬得身姿挺拔。
赵尔忱迎上去，“怎么就你一个人？程二哥不是也要来吗？”
程文垣将马鞭丢给随从：“他早就出门了，根本不等我。”
赵尔忱叹了口气：“跟我三姐一样，早早的出了门。”
程文垣摆摆手：“不说他们两个，言英呢？到了没有？”
“我在这儿。”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温国公府的马车不知何时缓缓驶来，马车停下后，车帘掀起，宋言英等不及侍从搬来凳子，直接跳下车。
程文垣抱怨道：“也不打声招呼，跟鬼一样溜到我们旁边，吓我们一跳。”
“我见你们正在谈话，不便打扰，现在看来，是我弄巧成拙了。”宋时沂掀开车帘，缓步走出马车，冲着赵尔忱等人浅笑。
“时沂叔，我以为你今日不来。”赵尔忱见到宋时沂很意外，因为宋时沂自进入太学就职后，就很少出现在京城的各个诗会和文会上了，除非是不好推脱的场合，不然即使是宋时栖的文会，他也不怎么给面子。
赵尔忱上前扶宋时沂下车，笑嘻嘻的说：“时栖叔最近办了什么好事？时沂叔这么给他面子？”
今日的文会是宋时栖牵头。
宋时沂揉了揉赵尔忱的后脑勺：“他最近什么好事也没干，只是我想出来散散心，便应邀来了，别在门口堵着，先进去。”
几人说笑着往园内走去。
这别苑是安郡王府的产业，宋时栖向安郡王世子借了这园子，安郡王世子虽为皇亲，却完全遗传了安郡王的八卦本性，最喜好热闹，听说要办文会，毫不犹豫的就把园子借出去了。
今日这场文会，遍邀京城举子，完全能满足宋时栖的交友需求和安郡王世子的凑热闹需求。
园内早已布置妥当，曲水流觞，亭台错落，各处散置着书案、坐席，案上备有笔墨纸砚并时令鲜果、精致茶点。
举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临水观鱼，或倚栏谈笑，反正那姿态看上去一个比一个高雅出尘。赵尔忱觉得他们有点装，随即发现不远处有画师在作画，也连忙正了正神色和仪态。
安郡王世子见他们到来，忙从人群中迎出，他和安郡王一样，是个自来熟。
“可算把你们等来了，”安郡王世子笑道，“尔忱、文垣，多日不见，听闻你们春闱后闭门不出，年轻人怎么能关在家里？像今日这样，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程文垣摆手：“世子误解了，不过是略作休整罢了。”
四人走到茶案前，早有侍从奉上香茗，赵尔忱端起茶盏，一边嗅茶香，目光不自觉投向不远处的一群人。
那是汀兰书院的学子们，约莫二十人左右，聚在一处水榭中，许言也在其中，这些人皆有一股沉静气度，这就是学霸的气息吗？
“在汀兰书院时还不觉得有多大差别，将汀兰书院的学子和其他学子放到一块，人家这气度就是不一样，比咱们沉稳对了。”程文垣摇了摇头。
宋言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中还带点羡慕：“汀兰书院的举子可厉害了，我小叔只邀请了五十人，皆是小有才名的举子，汀兰书院靠过硬的成绩占了将近二十人。”
赵尔忱挑眉：“不是我挑事，曲水书院自傲于鄱畔第一书院的名头，汀兰书院向来因为傲人的科考成绩而，两家书院向来谁也不服谁，今日可别在园子里打起来才好。”
“我看你是巴不得他们打起来。”程文垣小声说：“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尔忱义正言辞：“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你以为我是言英？”
“又有我什么事？”宋言英懵了。
程文垣挑事：“尔忱说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宋言英对赵尔忱怒目而视，赵尔忱转过头去打招呼：“汪兄。”
厚着脸皮跟自家大哥一同来赴宴的汪朗看见他们，眼睛一亮，快步走来：“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程文垣笑道：“是你来迟了，该罚。”
“罚什么？随便罚。”汪朗满不在乎地摆手，“我跟你们讲，我刚在街上看热闹，这才耽搁了。你们猜怎么着？两个学子看中同一本古籍，本来还在互相谦让，互报家门后，一个是汀兰书院的，一个是曲水书院的，最后两人在书局里争了起来。”
“还能这么玩？”赵尔忱叹为观止。
诗会正式开始后，众人先是按照流觞曲水的规矩，行了几轮酒令，作了数首诗，气氛原本融洽，直到有人提起即将放榜的春闱。
“不知此番谁能拔得头筹？”一个曲水书院的学子问道。
他身旁的人笑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汀兰书院的许师兄最有希望。鄱畔文风鼎盛，历科进士，鄱畔籍贯者十占其四。许师兄更是汀兰书院这一科的魁首，想必高中在望。”
这话一出，太学的学子们便有些不悦。
一个身材高瘦的举子冷笑道：“科考取士看的是真才实学，岂是看出身地域？我们太学的赵尔忱和程文垣，文章诗词，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
赵尔忱等人：？
赵尔忱：我的策论确实优秀，我的诗词什么时候出类拔萃了？兄台，你不要捧杀我好不好。
汀兰书院那边立即有人反驳：“赵程二位才名，我等素有耳闻。不过鄱畔文脉源远流长，汀兰书院岂是太学可比？”
“太学如何？”一个太学学子霍然起身，“自太祖开国，便定下太学为大雍最高学府，从不乏状元及第者，上一科的状元也是我们太学学子。”
“只有那一科而已，多年以来，汀兰书院的进士及第者远超太学。”
双方越吵越凶，曲水书院的学子们本来打算在旁看好戏，不知被谁拉踩了一脚，随后也面红耳赤的加入了战场，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