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道：“你现在应该做一件事。”
郭大路问：“什么事？”
燕七道：“你应该尽力讨好莫大哥，求他教你剑法。从他手里随便漏两招出来，都够你终生受用了。”
郭大路道：“你怎么不去讨好？”
燕七道：“我没有莫大哥看得上的东西。”
“我有什么？”
“莫大哥不是说你做的菜太咸了吗？你以后做淡一点。”
郭大路冷笑：“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天天吃我做的还挑三拣四。王老大就从不说哪里不好。”
燕七扑哧笑道：“要是你愿意把饭端到王老大床上，他绝对将你夸到天上少有。”
郭大路突然发现燕七笑起来实在有点好看。
别人开始笑的时候，有的是眼睛先笑，有的是嘴先笑。
他开始笑的时候，却是鼻子先笑。他的鼻子先轻轻地皱起一点点，然后面颊上再慢慢地出现两个很深很深地酒窝。
燕七被郭大路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喂，你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郭大路摇头，感觉有些荒谬。
“你们在叽叽咕咕说什么？”莫云给郭大路解了围，“没事干就来给我挑水。”
每个月，燕七都会一个人溜出去两三次，谁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两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
他带回的说不定是双新袜子，是块绣红手帕，也说不定是锅红烧肉，是一整坛家酿的糯米酒。
有时甚至是只花猫，几条活鱼。
但无论什么，都没有他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奇怪。
这次他竟带了个人回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
冬天到了，富贵山庄院子里的雪也和别的地方一样白，而且也有几株梅花。
莫云裹着厚厚的狐裘，和郭大路并排蹲着看院子里的梅花。
他突然长叹一口气。
郭大路道：“你叹什么？”
莫云道：“我们花钱太快了些，我这件衣服就要了几十两。本来打算卖花，又被我糟塌完了。恐怕我们很快就要喝西北风了。”
郭大路笑道：“怕什么，今天吃饱了再说，明天自然会有办法。况且买都买了，就算我去退货，老板也不会收。”
莫云道：“你说得对，所以今天吃什么？”
郭大路道：“我摘这梅花配地上的雪，给你做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好不好。”
莫云道：“你要真有这个本事，我就将地上的雪全部吃干净。”
郭大路笑道：“那我怎么忍心让你受苦。”
莫云不说话了，他看着眼前的梅花入了迷。
等他回过神来，郭大路道：“我方才是说笑的，梅花不能吃啊。你要是饿了，我马上就去做饭。”
莫云无语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莫云缓缓道：“我一直想创出一剑，可以仿真天地间的生机。现在我功力尽失，从头开始，我自己的复苏岂不是生机的最好体现？我以为这是让我创出那一剑的良机，但一直没有丝毫头绪。”
郭大路道：“剑不就是剑吗？怎么还能和天地，生机这些扯上关系？”
莫云道：“一般的剑术，都只是‘技’，技终有尽头。我思考的，是剑道，道无止境。”
郭大路道：“你天天琢磨这些，是不是想杀回去复仇？不如你把仇人说出来，虽然我们没你有本事，但是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莫云失笑：“只有别人对我有仇，我对别人从来没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世上只有恨我的人，我恨的都死光了。”
郭大路不说话了，他已经开始脑补莫云和仇敌大战三天三夜，最终一人身死，一人功力尽失。
里屋的王动忍不住道：“说了半天，你们还是没说吃什么呀。”
郭大路道：“燕七已经出去两天，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上次他来回来的鱼煮汤还不错，我们等等看他这次带回来什么。”
燕七的声音突然从墙外响起：“那你要失望了，我这次带回来的不但不能吃，你还得给他做饭。”
燕七带回的是一个很秀气，很纤弱的年轻人。
若说燕七像女孩子，这人简直就是女孩子伪装的。
他的嘴很小，就算用“樱桃小嘴”来形容也绝不过分。
他现在嘴闭得很紧，嘴唇的颜色发青，冻得只剩下一口气。
燕七用力掰开他的嘴巴，郭大路倒了半碗热水灌下去，王动跑出来看。
喝到第二碗时，他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慢慢睁开眼睛，说了第一句话：“有酒吗？”
王动笑了，郭大路也笑了，就凭这句话，他们已将他当朋友。
莫云将葫芦解下递给他：“你能喝多少？”
这人也不客气，直接拿起就往嘴里灌。
吞了一大口，他就受不了了，将葫芦递回来，然后重新晕了过去。
于是他也享受了一番莫云先前的待遇，被放到王动的床上。
郭大路说家里只剩箩卜白菜了，不能拿来招待客人，于是拉着燕七要去山下买菜。
王动将之前换下来的棉被卷成筒状，一点一点地钻了进去。
莫云继续盯着梅花发呆。
雪已住，星月升起。
莫云再也发不了呆了。
山庄里突然涌进一大群人。
一个粗布衣服、难掩丽色的美人，一个只围了张豹皮的男人，两个小孩。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条狗、一大捆刀枪、三四面锣、五六根竹杆。
原来是个戏班。
郭大路跑前跑后，殷勤得很。
莫云却冷着脸。
“你朋友是不是不欢迎我们。”美人委屈道。
郭大路道：“他天生就长那副脸，其实心肠最热。”
他跑过来，小声道：“我说莫大哥，别让客人难堪呀。我已经将后面的厢房租给他们了，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莫云忽地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动人，看得那美人低下了头。
郭大路突然觉得莫云还是继续板着脸好了。
“明天早上，你们三个到园子里面来找我。”莫云不容置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