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安格的问题。
魔法商铺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柜台旁的魔晶灯发出细微而稳定的嗡鸣声。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那目光中没有犹豫，反而带着一种早已做出决定后的平静。
最终，还是瓦莱丽率先开口。
“大人，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自从您把我们从牢笼里救出来开始，瓦莱丽这个名字，就已经死在了帝国。”
“现在这里只有山姆魔法师、阿塔斯塔魔法师，以及霍尔魔法师。”
安格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落在瓦莱丽脸上，明显露出几分诧异。
“你的意思是……”他缓缓开口，“你们打算彻底抛弃过去的一切？”
三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同时点了点头。
这并不是敷衍的回应，而是一种经过长久思考后的选择。
安格看着她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想起当初在帝国时，这三人所处的地位、身份，以及她们被迫背负的枷锁。
那些荣耀与身份，本就不属于她们自己，而是帝国、是权力强加在她们身上的。
“也是。”安格最终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我之前就和你们说过，离开那里，或许你们真的能拥有不一样的未来。”
这句话说出口后，商铺内的气氛明显轻松了几分。
安格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神色一正，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
“他们三个之所以被召回帝国，是因为阿弗雷德七世准备让他们监守帝国，”安格看着三人，缓缓说道，“他自己，则有隐退的打算。”
这句话刚一出口，三人几乎同时愣住了。
瓦莱丽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否定：“不可能。陛下不可能隐退。”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就算他真的有这个想法，也必须是在三位皇子中，有人突破成为四阶强者之后。”
“所以你的意思是……”安格目光微凝，“他在欺骗他们？”
瓦莱丽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是欺骗。”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更像是……他已经为某件事情做好了准备。”
话说到这里，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并不是逃避，而是思考。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商铺外人来人往，偶尔有顾客推门而入，又在看到三人冷淡而专业的态度后买完东西离开。
三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只是各自沉浸在推演之中。
终于，科尼莉亚的眼神猛然一亮。
“一定是有人告诉了陛下什么。”她抬起头，语气笃定。
“而且那件事，对他来说极其重要，重要到足以让他提前为离开帝国做准备。”
安格听到这里，没有再隐瞒。
他将阿弗雷德七世利用天使灵魂扩张自身神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三人。
当“吞噬天使灵魂”这几个字出口时，三人的脸色几乎同时变了。
震惊、骇然、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寒意，在她们的眼中一一浮现。
“他……竟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薇拉的声音有些发紧。
安格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你们对本·洛克菲勒这个人，熟悉吗？”
三人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薇拉略一思索，便说道：“他是洛克菲勒家族的创始人，帝国最大的魔晶灯制造商。”
“据说……他们信仰光明之主，不过这种传闻从未被洛克菲勒家族正面承认过。”
安格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乔伊斯与乔安迪的身影。
乔安迪至今仍被关押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每年为世界城提供魅魔乳汁与魅魔尿液，用于炼制特殊的魔法药剂。
“根据我和阿弗雷德七世的交谈，”安格缓缓说道，“帝国之中，其实还有另一位半神，而且还是一位黑暗半神。”
他目光平静，却让三人心中一沉。
“而且，他很可能是在阿弗雷德七世的帮助下，他才踏入了半神的领域。”
这一次，三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
显然，她们或多或少，都知道阿弗雷德家族与黑魔法会之间的隐秘关系。
“你们现在觉得，”安格看着她们，“他真的会离开帝国吗？”
三人相视一眼，几乎没有犹豫，同时给出了答案。
“会。”
安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身离开了商铺，三人也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在安格离开后，商铺内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三人只觉心头一松，仿佛某种压在身上多年的无形枷锁，被彻底斩断。
精气神，也随之变得前所未有的充沛。
她们谁也没有去想，安格接下来会对阿弗雷德七世做什么。
因为在她们心中，这位帝国的半神，早已亲手斩断了彼此之间最后的情分。
安格独自走在阿姆纳地城的街道上，回想着方才的对话，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身为半神，却把一切都弄得众叛亲离……”他低声自语，“也算是独一份了。”
想到阿弗雷德七世与黑暗半神所带来的潜在威胁，安格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这种麻烦，还是让教会来净化比较合适。”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很快融入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回到世界城后，安格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堆积的政务，而是直接进入了位于高塔顶层的静室。
他取出魔法传讯水晶，注入精神力，很快，昆蒂娜与娜缇雅的身影便在水晶中浮现。
“我接下来要再去一趟左斯拜伦联合王国。”安格没有寒暄，开门见山。
话音刚落，昆蒂娜的声音便陡然拔高：“什么？你还要去那边？”
娜缇雅没有立刻出声，但眉头明显蹙起，显然也并不赞同这个决定。
“阿弗雷德七世不能继续放任不管。”安格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一位半神，再加上一名隐藏在暗处的黑暗半神，对我们而言是巨大的隐患。”
“一旦他们腾出手来，第一个被盯上的，恐怕就是我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如果未来威尔德兰帝国因为他们而彻底崩盘，整个帝国的局势都会失衡，到时候我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娜缇雅终于开口：“可是我们的发展，并不依赖威尔德兰帝国。”
“现在和冰雪王国的关系很好，还有其他七个位面，资源与销路并不紧张。”
安格轻轻摇头，语气中多了几分现实的冷静：“那是你们看到的表面。”
“实际上，我们很大一部分产出，最终还是流向了帝国。”
“魔法武器、附魔武装、魔法药剂……威尔德兰帝国，始终是最大的消化市场。”
传讯水晶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昆蒂娜与娜缇雅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反驳。
她们很清楚，安格在这种事情上，从不夸大其词。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拦你。”昆蒂娜缓缓说道，语气柔和了下来，“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们在世界城等你回来。”娜缇雅补充道。
安格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离开后，你们多派几个人去索拉大陆东部区域，盯紧泽菲罗斯位面通道。”
“如果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控制。”
他语气一沉：“如果控制不住，就直接引爆用来封印通道的魔法塔。”
两女神情同时变得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通讯结束后，安格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一道精神讯息传向世界树。
片刻之后，德鲁米尔那沉稳而古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泽菲罗斯位面通道，我会亲自看着。”
安格心中微微一松，对世界树的回应报以认可，随即转身踏入魔法传送阵。
空间波动散去，他已经站在左斯拜伦联合王国，阿多大镇查普曼家族城堡下方的隐秘传送室内。
多重封印魔法阵仍在稳定运转，将一切传送波动牢牢锁死在地下。
“还好当初谨慎。”安格走出传送阵，低声自语，“否则这种级别的空间扰动，早就被教会察觉了。”
此时正值深夜。
城堡上方寂静无声，只有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在石质走廊中回荡。
安格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隐匿身形，在城堡客房中短暂休整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悄然离开阿多大镇，重新踏上通往西沃加西城的道路。
远远望去，西沃加西城的城墙已焕然一新。
不仅高度翻了一倍有余，城墙表面还铭刻着大量防御与侦测符文，显然是教会吃过一次大亏后的补救措施。
“看来是真的被打疼了。”安格看着那座城，自语了一句。
他没有刻意遮掩行踪，而是如同一名普通旅人般，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
守城的卫兵只是例行公事般扫了一眼，并未进行任何盘查。
然而在踏入城门的瞬间，安格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意识自高空垂落，在他身上快速扫过。
这是一种混合了信仰与神术的侦测。
安格灵魂海中，一缕微弱却纯粹的信仰之力随之自然流转，没有任何刻意引导，却足以让这股意识产生误判。
侦测一触即收。
“升级检测手段了啊。”安格走在街道上，轻抚下巴，心中暗自记下这一变化。
他随意找了一家不起眼的旅馆住下，接下来的三天里，像个普通信徒般在城中活动，低调地收集情报。
结果比他预想中要“温和”得多。
圣光魔导师并没有被教会处置，只是从主教之位被贬为普通神职人员。
虽然失去了权力，却仍保留了自由，每日照旧前往神殿祷告、布道。
这既不像惩罚，也不像宽恕，更像是一种观望。
确定这一点后，安格开始行动。
他用灵魂魔法悄然催眠了一名普通信徒男子，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交到对方手中。
“去神殿，祷告结束后，把这封信交给圣光魔导师。”命令简单而清晰。
这名信徒目光空洞地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神殿内。
祷告仪式结束，信徒男子走到圣光魔导师身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信塞进了对方手中。
就在信件脱手的瞬间，催眠魔法解除。
信徒男子眼神一清，完全没有察觉任何异常，自然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圣光魔导师却站在原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他不动声色地施展了一道圣光术，仔细检查信徒男子的状态，却没有发现任何被操控的痕迹。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一枚隐秘的魔法印记，这才收回目光。
随后，他打开了那封信。
“想不想回到曾经的位置，展现自己的价值，为光明之主进献最珍贵的祭品。”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目光下移，在信纸最末尾，看到了四个仿佛带着重量的词语。
“两位半神。”
圣光魔导师的手指，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