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银幕骤然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将原本昏暗的井底照得惨白如昼。
星野伦下意识抬手遮挡，但那光芒似乎能穿透皮肉，直接灼烧视网膜。
画面里没有声音。
没有任何惨叫。
因为声音的传播速度远没有光快。
在那两个分属“艾哲神教”与“彼岸神教”的疯狂领袖同时按下发射钮的瞬间，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数万枚携带核弹头的洲际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在平流层交织成一张死亡的网。
它们坠落。
帕拉迪岛瞬间毁灭。
海对岸的马莱大陆紧随其后。
巨大的蘑菇云一朵接一朵地在大地上升起，像是地球这颗衰老的头颅上长出了无数脓疮。
城市变成废墟，森林化为焦土，海洋被煮沸。
“结束了……”
星野伦看着那一幕幕毁灭的景象。
他在前世所做的一切，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甚至那个残忍的“地鸣”，在这最终的毁灭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且可笑。
人类最终还是把自己玩死了。
甚至不需要巨人之力。
只要给猴子一把火枪，它们迟早会把森林烧光。
“结束？”
贞子站在光影交错中，那一袭白裙被银幕上的火光染成了血红色。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画面并没有黑下去。
视角开始拉近，穿过漫天的辐射尘埃，聚焦在一处位于帕拉迪岛地下的废墟。
那是艾哲神教的生化实验室。
厚重的铅板和数米深的混凝土层在核爆的高温下已经融化变形，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骨架。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影从废墟的缝隙中爬了出来。
他们皮肤溃烂，原本应该是人类的地方长出了奇怪的骨刺和角质层。
那是失败的实验体。
是在高浓度辐射和化学药剂下发生变异的怪物。
“呜呜呜……”
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少年。
他头上裹着一块脏兮兮的紫色头巾，脸上挂着鼻涕和眼泪，浑身颤抖着跟在那些怪物身后。
这孩子看起来很正常。
除了他在核爆中心的高辐射区裸露着皮肤，却连一点红斑都没有长。
星野伦瞳孔微缩。
那个少年的背上，有三道类似于翅膀雏形的伤疤。
“那是谁？”星野伦问。
“卡兹。”贞子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艾哲神教试图复刻始祖巨人之力搞出来的终极生物兵器。”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
“记住这张脸。哪怕世界毁灭一万次，有些东西就像蟑螂一样，总能活下来，并在下一个纪元变成新的麻烦。”
画面中的少年卡兹抹了一把鼻涕，捡起一块还在燃烧的石头，竟然直接塞进了嘴里，像是吃糖果一样嚼碎咽了下去。
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贞子手腕翻转，银幕上的画面猛地下沉。
视角穿过了地表，穿过了还在流淌岩浆的地壳，一直深入到地幔深处。
那里没有火光。
只有幽幽的蓝光。
星野伦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在地心深处，数以万计的巨大黑色方碑整齐排列，像是一片钢铁森林。
每一座方碑上都闪烁着密密麻麻的信号灯。
无数根粗大的光缆如同血管一样连接着这些方碑，将庞大的数据流汇聚到中央。
那不是普通的机器。
那是超级量子计算机集群。
“这就是路西法的‘新农场’。”
“既然实体农场太容易坏，维护成本太高，动不动就要处理像你这样的‘刺头’，还会产生核冬天这种副作用……”
“那为什么不把一切都数字化呢？”
星野伦猛地站直了身体。
“数字化？”
“欢迎来到atrix，矩阵。”
贞子打了个响指。
银幕上的画面瞬间变了。
不再是燃烧的地球，而是一串串绿色的代码雨。
那些代码并不是冰冷的0和1，而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是一个个正在哀嚎或者大笑的灵魂。
“路西法在这个地心机房里，扫描并上传了地球上所有人类的意识数据。”
“在核爆中死去的人类，他们的灵魂并没有消散，而是被直接捕获，塞进了这些服务器里。”
贞子指着其中一根闪烁着红光的柱子。
“你看，这就是模仿尤弥尔‘道路’里的光之树建造的。”
“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不需要食物，不需要水，甚至不需要逻辑。”
“只要几行代码，就能让一个灵魂经历一百次轮回。”
星野伦感觉浑身发冷。
“为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如果只是为了杀人，核弹已经做到了。为什么还要把灵魂关起来？”
“因为饿啊。”
贞子转过身，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星野伦苍白的脸。
“我告诉过你，路西法以‘绝望’为食。”
“单纯的死亡，产生的绝望是一次性的。就像快餐，吃完就没了。”
“但如果在梦里……”
“那是可再生的资源。”
银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左边，是一个男人正在经历全家被杀、自己被凌迟处死的噩梦。
右边，是同一个男人中了彩票、娶了美女、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路西法是个精算师。”
“经过数亿次的模拟测算，他发现了一个黄金比例。”
贞子伸出六根手指，然后又收回四根。
“6比4。”
“如果全是噩梦，灵魂会麻木。痛久了，人就不觉得痛了，产出的绝望能量质量会下降，变得苦涩、甚至无味。”
“但如果给一点甜头……”
贞子凑近星野伦，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讲睡前故事。
“让他们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拥有家庭，拥有爱人，拥有希望，拥有想要守护的一切。”
“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主角，是天选之子，是幸福的宠儿。”
“然后……”
贞子猛地拍手。
啪！
“在他们最幸福的那一刻，把这一切撕碎。”
“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绝望，那种从云端跌入地狱的落差感……”
“那是顶级的美味。是灵魂被撕裂时发出的最动听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