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星河倒泻,人群的欢声笑语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包裹着意犹未尽的人们,也包裹着刚刚从飞镖摊满载而归的周振华三人。高红梅费力地抱着那个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的、毛茸茸的棕色大泰迪熊,只露出一张兴奋得通红的脸庞;周慧慧则珍重地搂着那只雪白可爱、有着粉红长耳朵的兔子玩偶,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两人脸上还清晰地残留着方才赢取大奖的激动红晕,正兴致勃勃、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回到家要把这意外的战利品放在堂屋的显眼处,还是各自的房间里,清脆的笑声在夜空中飘荡。周振华手里提着白天采购的所有大包小包,沉稳地护在她们身侧,看着她们如同孩子般纯真的喜悦,他刚毅的嘴角也噙着一抹难得的、轻松的弧度,默默享受着这份喧闹过后、属于家人的平凡温馨。
然而,这份得来不易的欢愉与宁静,并未能持续太久,如同精美的琉璃盏,轻易便被现实的恶意击碎。
当三人说笑着,拐进一条连接主街与回家小路的、相对僻静少人的巷口时,前方昏暗摇曳的光线下,七八个影影绰绰、散发着浓烈不善气息的人影,如同从黑暗中滋生出的毒蘑菇,无声无息地堵住了狭窄的去路。为首的那个,歪着脖子,脸上带着混合了怨毒、疼痛和某种扭曲得意笑容的,正是白天在杂耍场子被周振华捏得手腕红肿、最终狼狈逃窜的长发混混——二狗子。此刻,他那只倒霉的右手腕上还胡乱缠绕着肮脏的绷带,吊在胸前,但眼神中的狠厉却比白天更盛。他身边簇拥着的几人,个个歪瓜裂枣,流里流气,眼神浑浊而凶狠,手里赫然拎着长短不一的木棍、锈迹斑斑的铁链,甚至还有一个身材矮壮的,手里不伦不类地反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锋刃在巷口唯一一盏昏黄老旧的路灯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冷光。显然,这是白天吃了亏,心中不忿,特意喊来了平日里厮混的“兄弟”,憋着劲儿要在此地找回场子,一雪前耻。
巷口空气瞬间凝滞。嬉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高红梅和周慧慧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惊恐和紧张,血色迅速从她们脸上褪去。高红梅下意识地用力抱紧了怀里那个毛绒泰迪熊,仿佛这柔软的玩偶此刻能成为唯一的屏障,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周振华坚实的后背靠拢,寻求庇护。周慧慧更是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如纸,怀里的兔子玩偶差点脱手掉落,她慌忙紧紧抱住,同时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缩身躲到了周振华宽阔的背后,只敢探出半张脸,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细弱地呼唤:“振……振华叔……” 恐惧让她的指尖都变得冰凉。
周围原本还有三两个抄近路回家的零星路人,一见到这明显是地痞寻仇的阵仗,立刻脸色大变,远远地就忙不迭地绕道而行,生怕走慢一步便会惹祸上身,眼神中充满了避之不及的惊惧。原本还残留着一丝夜市余温的巷口,顿时变得如同鬼蜮般冷清死寂,只剩下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对峙的双方,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振华脸上那片刻的温和与轻松,在转身面对这群不速之客的瞬间,便已彻底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发现了猎物的鹰隼,深邃的瞳孔中仿佛有寒冰在凝结。然而,他的身形却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轻轻地将手中沉甸甸的包裹放在脚边稳妥处,然后沉稳地上前半步,用自己不算特别魁梧却异常挺拔的身躯,将高红梅和周慧慧严严实实地、完全地挡在了自己身后。他的动作自然而坚定,没有慷慨激昂的言语,却带着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决绝气势,如同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坚不可摧的巍峨山壁,将所有恶意与危险隔绝在外。
“小子,白天你他妈的很狂啊?” 二狗子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又手持“利器”,底气比白天足了不少,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指着周振华,语气嚣张跋扈,试图用音量掩盖他内心残存的一丝对周振华身手的恐惧,“敢捏老子的手?害老子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了脸面!现在,老子看你还他妈能不能狂得起来!” 他身后那几个混混也跟着发出一阵嘈杂的、不怀好意的嗤笑和怪叫,手中的木棍、铁链有意无意地在地上拖动或空中挥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试图在动手前,先用这种乌合之众的气势压倒周振华,让他未战先怯。
周振华的目光平静得可怕,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惊地扫过对方每一个人,他们的站位、神态、手中的武器,甚至他们眼神中细微的闪烁和虚张声势,都在他这冷静的一瞥中无所遁形,被清晰地刻印在脑中。最后,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箭矢,精准地落回二狗子那张因怨恨而扭曲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穿透力,在这死寂而紧张的空气中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看来,白天的教训,还是太轻了。带着几个歪瓜裂枣,拎着几根烧火棍,就觉得自己又行了?不知死活。”
他的镇定,他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一瓢滚油,彻底浇在了二狗子那本就旺盛的邪火之上。“妈的!给老子废了他!往死里打!出了事我扛着!” 二狗子气得五官移位,怒吼一声,状若疯狂,但他自己却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显然白天那钻心的疼痛记忆犹新。他身边那个手持匕首的矮壮混混,脾气最为暴躁,被周振华的话一激,最先沉不住气,骂了一句极其肮脏的污言秽语,率先发难,猛地冲了上来!他动作倒是迅捷,匕首在昏暗光线下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竟是阴狠地直直朝着周振华的小腹要害捅来!动作狠辣老练,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凶悍,显然是惯于打架斗殴、下手不知轻重的狠角色。
“振华小心啊!” 高红梅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跳动。周慧慧更是恐惧地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不敢去看那可能发生的血腥一幕,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
然而,面对这足以致命、凶狠迅疾的一刺,周振华却不退反进!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视觉捕捉能力,仿佛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晃动!侧身、进步、探手,三个动作浑然一体,如行云流水,又如同经过了千锤百炼的本能!在那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尖端即将触及他衣襟的刹那,他的左手后发先至,如同精准出击的毒蛇,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精准无误地、铁钳般扣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命门之处,五指骤然发力,向下一拗一抖!同时,他的右肘如同蓄满了力量的攻城重锤,带着一股短促而爆裂的劲风,狠狠地撞向对方的腋下神经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齿冷的、清晰的骨骼错位脆响,伴随着那矮壮混混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同时响起!他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他整个人,则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癞皮狗,软塌塌地萎顿倒地,抱着那已经呈现出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臂和塌陷下去的肩窝,发出杀猪般的哀嚎,疼得满地打滚——他的手腕和肩关节,在周振华这看似简单随意、实则蕴含了可怕爆发力和精准打击点的一击之下,已然瞬间脱臼,甚至可能伴有骨裂!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思维都跟不上!其他混混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冲上来,就看到己方最凶悍的打手已经惨叫着倒地失去战斗力,不由得都是一愣,前冲的势头也为之一滞。
而周振华,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和喘息的机会!他如同下山的猛虎,主动冲入了惊愕的羊群之中!他身形飘忽如鬼魅,步伐灵动似游龙,在狭窄逼仄的巷道空间内腾挪闪避,那些胡乱挥舞而来的木棍和呼啸砸下的铁链,往往只是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一阵微风,却连他的衣角都未能沾到半分。而他自己的每一次出手,都必然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击打和一声痛苦的闷哼或惨叫,以及一个混混的应声倒地。或拳、或掌、或肘、或膝,甚至有时只是看似随意的肩撞、背靠,招式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花哨动作,却每一击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和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打击落点,直指关节、软肋、神经丛等脆弱之处。
“砰!” 一个挥舞着粗木棍,试图从他侧面偷袭的混混,被他一记低扫腿精准地踹在膝窝侧面,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嚎,小腿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抱着膝盖惨叫着跪倒在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啪!” 另一个想趁着同伴正面吸引注意,从背后用铁链勒他脖子的家伙,却被他仿佛背后长眼般,头也不回地反手一记凌厉的手刀,如同钢鞭般砍在颈侧大动脉上,那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双眼翻白,直接晕死过去,瘫软如泥。
他就像一部高效而冷酷的格斗机器,在混乱的人群中闲庭信步般地穿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鸿遍野。昏暗的灯光下,他沉稳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艺术般的暴力美感,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都充满了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
高红梅和周慧慧在最初的极致恐惧之后,已然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呼吸和害怕。她们紧紧靠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振华那在昏暗光线下如同鬼魅般闪动、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带来一声惨叫和一个敌人倒下的身影。那些之前还凶神恶煞、手持凶器、仿佛不可一世的混混们,在他面前,竟然真的如同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这种视觉与心理上的强烈反差,让她们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巨大的震撼。高红梅紧紧抱着那个巨大的泰迪熊,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她看着丈夫那陌生而又无比强大的背影,眼中异彩连连,有后怕,有庆幸,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为自己男人感到的骄傲。周慧慧则死死捂着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她看着周振华那如同战神降临般、无可匹敌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如同野火般燎原升腾的、近乎盲目崇拜的情绪,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隐秘的悸动,所有这些情感激烈地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年轻的心房。
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甚至可能更短,原本气势汹汹的七八个混混,此刻还能完好站着、双腿如同筛糠般剧烈打颤的,就只剩下面无人色、嘴唇哆嗦、几乎要瘫软在地的二狗子了。他带来的那些“兄弟”,此刻全都以各种扭曲痛苦的姿势躺在了地上,不是抱着折断的手臂或小腿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就是直接昏死过去,不省人事。巷子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和那矮壮混混失禁后的尿骚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令人作呕。
周振华缓缓收势,如同利剑归鞘。他轻轻拍了拍衣角上沾染的些许尘土,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进行的不是一场凶险的搏斗,而只是一场轻松的热身。然后,他迈开步子,缓步走向已经吓傻了、魂飞魄散的二狗子。他每前进一步,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清晰可闻,二狗子就控制不住地哆嗦着后退一步,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如同看着从地狱走来的修罗。直到他的后背“咚”地一声重重抵住了冰冷粗糙的砖墙,退无可退。
“大……大哥……爷爷!祖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有眼无珠!我不是人!我是狗!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以后见到您就绕道走!不!我离开这镇子!我再也不回来了!” 二狗子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求饶,声音嘶哑难听,裤裆处湿漉漉的一片和传来的腥臊味,表明他已是吓得失禁,彻底崩溃了。
周振华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副丑态,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与张扬,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我说过,别再让我看到你惹是生非。”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如同冰山般沉重而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二狗子耳中,如同最后的审判,“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还敢有下一次……”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如有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扼住了二狗子的喉咙,让他如坠冰窟,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敢了!绝对没有下次了!我发誓!我用我爹妈发誓!我这就滚!马上就滚!滚得远远的!永远不在您面前出现!” 二狗子带着浓重的哭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保证,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周振华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他漠然转身,走向依旧处在震撼余波中的高红梅和周慧慧。而当他转过身,目光触及她们的那一刻,眼中那令人胆寒的冰冷与锐利,如同春日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重新被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和与平静所取代。仿佛刚才那个在人群中如同杀神般冷酷无情、出手狠辣果决的男人,仅仅只是她们极度惊恐下产生的幻觉,从未真实存在过。
“没事了,几个地痞无赖而已,已经解决了。” 他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弯腰,轻松地提起放在地上的那些大包小包,“我们回家吧。”
高红梅和周慧慧这才仿佛被他的话语从巨大的震惊和恍惚中唤醒。高红梅长长地、深深地舒出了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依然急促起伏的胸口,然后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坚定无比:“嗯!回家!我们回家!” 周慧慧也连忙跟着点头,她看着周振华,眼神复杂,那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敬畏和深深的、全然的依赖。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实物。
三人不再理会身后巷子里那一片痛苦的呻吟、狼藉的惨状以及空气中令人不适的气味,仿佛那只是路旁无关紧要的垃圾。他们转过身,步履坚定地,融入了远处夜市传来的、模糊而温暖的灯火与喧嚣之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巷口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地上横七竖八、痛苦呻吟的混混,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与尿骚味,无声地证明着,就在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怎样迅疾而惨烈的、一边倒的冲突。经此一事,周振华在高红梅和周慧慧这两个女人心中的形象,已然高大、神秘、强悍得如同降临凡间的守护神只,那份由他带来的、坚实无比的安全感,也变得更加厚重、不容置疑,深深地烙印在了她们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