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哥颤抖着打开董欣留给他的遗书,抽出里面的a4纸阅读起来。如闻蛧 勉沸粤独
任谁打开一份遗书,都会是一样复杂的心情。
这并不是一张手写信,而是打印版的。
色哥颤抖着双手阅读,越看他的手越抖、越看他的眼泪越多,最后眼泪一滴滴地全部掉下来,有的落在纸上、有的落在地上。
读完之后,他颓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咽哽着说不出话。
我过去想拍打他的肩膀给他安慰,没想到色哥突然对我大吼起来。他说,你滚了,就是你害死我的女人。
啊?
我懵圈了,我不可能害死董欣,那可是我们树林村的财神爷、小芷涵的好朋友啊。
我一脸懵逼,小芷涵也傻了,只有鹿邑警官小心翼翼地问色哥,说遗书他可以看看吗?
鹿邑表面上是咨询意见,实际上是提要求。
不用想,那里面有董欣的自杀原因,就算涉及天大的隐私,当地公安机关都要过目甚至备案的。
色哥没有说话。
鹿邑也毫不客气,他拿起信件快速浏览之后,又走到我的身前,将遗书交给了我。
以下是遗书摘录:
小集集:
亲爱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不管你骗不骗我,我都相信你对我的感情,都感谢你陪伴我度过了生命中最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其实,在树林村分别时,我就已经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拥抱。
之所以心如死灰、决然离去,那是我无法接受自己遭受的蒙骗。原以为,你们的元亮所长古道热肠、一身正义,谁曾想,我到监狱跟牛铎谈判的时候才知道,元亮是一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他表面上承诺会帮我要回孩子,让我给你们提供了证据,可他一转身就跟牛铎达成协议,说孩子不仅可以留在齐鲁,还必须改姓牛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终于知道就算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卑贱地配合你们,都无力再要回两个乖宝贝。所以,我心如死灰,不再对这个世界抱以任何希望
再见了小集集,我的宝贝,我决定在绝望的时候,跟你说再见。我的财产累计有,这些全部授权你代管,等到两个小宝贝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不管是否贬值、还剩多少,你都得给他们
我在这里申明,本人跟牛某人之时,就已经与家人、家族断绝关系,我的一切事物与他们无关,全部委托你杨集勋处置。拜托你将我的骨灰带回邛山,撒在每一个我们曾经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像我这样枉为人子、枉为人母的人,不配有一墓一塚,请依我意。
别了,小集集。愿你记得,我们曾经相逢、相知、相拥、相依偎。也愿天堂里没有爱恨别离,更愿来生还能遇见你。
我认认真读完了这封信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化为一把锥子,直戳我的心脏。
我傻在那里。
最后,还是小芷涵唤醒了木然变傻的我。
心中的不安终于被证实,董欣自杀的原因真就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
那个叫鹿邑的警官把遗书复印了一份之后,就摆出了赶人的架势。他给了我们一个医院的电话,说是董欣的遗体存放在那里。然后又拿出一个手提旅行包交给色哥,这是董欣整理并要求交给他的。
也就是说,在遗书之外董欣还有一个公开的便签之类的东西,我提出想要看看,但是鹿邑拒绝了,就连董欣是怎么自杀的,他都没有多说半个字,让我们问医院。
都说全国警察是一家,在阿拉魔都好像不是这样。他们对自己的感觉,就跟他们的工资一样,要高我们好几等。
连我们是否需要吃饭、是否需要其它协助都不问一声。
我们三个像蔫巴了的茄子一样从派出所出来,接下来大家要去哪里都不知道。色哥和我的状态都很差,还是小芷涵提出来,我们先找个酒店住下,再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还真感谢小芷涵,在我们两个大男人精神恍惚的时候,她一个弱女子起到了定盘星的作用。
虽然对我很反感、很抗拒,但是色哥也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他紧紧抱着董欣留下的那个旅行包,木然跟着我们走,可也刻意跟我保持很远的距离。
我们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为了方便,我们要了一间套房。进门之后,色哥就钻进来自己的房间,我先是听到了“咔擦”一声反锁声,然后就是色哥的抽噎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我一直都以为,色哥和董欣之间,不过就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真正到斯人离去才发现,彼此的内心还留得有浓浓的牵挂。
我没有进房间,就在会客室里等着。小芷涵陪着我,她的情绪也不稳定,一直紧紧掐着我的手臂。
她,无语凝噎。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我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我去敲响色哥的门。我隔着门说:老色,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五分钟后,色哥顶着红得跟猪尿脬一样的眼睛开门出来,手里还提着董欣给他留的那个旅行包。
“说吧,你是怎么两面三刀、出卖朋友的。”色哥把旅行包放在茶几上,盯着我问话。
这事,说起来很简单。
之前,为了搜集到牛铎违法犯罪的证据,我和色哥来到魔都,以帮助董欣要回两个孩子为条件,换取了她拿出五个硬盘的证据。
这不仅我清楚,色哥也知道,而且还是色哥一力促成的;但是回到邛山之后,为了让牛铎配合出镜在电视台上认罪释法,我答应了他提出的“把两个孩子留在齐鲁,且改姓牛”的条件。
当时我的想法是,孩子究竟归谁并不是公安机关的事,得由法院说了算。但是,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董欣会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当与牛铎在见面得知我“两头许诺”之后,她居然如此刚烈地自杀了。
我坦然地跟色哥和小芷涵说了这个事情。我心怀歉意,对之际“两边承诺”的不负责行为深刻检讨。
我羞愧得想死。
之前董欣跟我们说过,他不相信法院执行局的法官,觉得那是一帮言而无信的人,可是谁曾想到,我的做法比执行局的人还恶劣,还要无耻。
色哥和小芷涵久久没有说话。
会客间里一片死寂,沉默得可怕。
“我理解你。”沉默了约莫五分钟之后,色哥开口说话。他说,大家都是警察,诓骗嫌疑人的事谁都干过,严格来说这些话本来是没有法律意义的,说了就说了,见怪不怪。
“但是我不能原谅你。”色哥接着说,董欣在山南期间,虽然看上去每天都在游山玩水,实际上半夜的时候经常做梦都呼喊两个小孩的名字,也多次因此惊醒哭泣。她对两个孩子的执念之深,远远是我们不能想象的。
董欣为了牛铎离开家族,跟家人决裂;之后又发现牛铎并不是那样忠诚,那小子玩遍了各种肤色的女人。
家人没有了、爱情更是扯淡,那么,那两个小孩就是她唯一的羁绊。
“为了讨好你,她付出了那么多。”色哥很平静地说,董欣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跟着我们到了邛山,住进了树林村那个鸟不拉屎的村子,在文体中心门面最不值钱的时候大方出手,给了树林村启动资金,又千方百计迎合张芷涵,一起吃、一起住、一起买房子,就是想打动我,让我把她当成朋友,把她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办。
“可你呢,当人家是个空气。”色哥说到这里,语调充满了质疑。
色哥说,半年多啊,我可以为了满英一家争取一切,可以帮毫无交情的村民争取福利,可以为了鸡哥的事讨好上级,可以为了政绩喝到胃穿孔、向权贵谄媚,可以为了陈小波一怒闯蒲甘,单单就对董欣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提。
这算啥,把人家当肥羊养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色哥说,其实好几次董欣都想来问我好久去齐鲁、好久办这个事,但是他一直劝董欣,说我正在关键时期,争取到政委职务之后,更方便办成她的事,董欣也听劝,一直抱着很高的期许。
直到她去见了牛铎。
“你居然没有跟我说过半个字。”说到这里,色哥讥讽地笑了,他说还说是好所长、好哥们呢,谁晓得,大家终究错付,看错了人,没想到元亮局长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政绩、为了帮方轻源平事,把身边人当成猪仔看呢。
色哥说完,我们一阵沉默。
色哥的话,让我羞愧到想自杀。
他说得有道理吗,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从上一次魔都返回,平定了那个传销案的系列事情之后,我确实一次都没有安排过董欣的事情,这必须认账。
但是要说我不把这个事放在心上也不至于,每次看到董欣我都记得这个事,只不过每次我都跟自己说,不急、不急,反正这个事还有很多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致使董欣这个事情一拖再拖,拖到别人以为我狼心狗肺、两面三刀。
董欣终究错付。
我是不是该死?